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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    P 126


作者:曾朴
頁數:126 / 159
類別:古典小說

 

孽海花

作者:曾朴
第126,共159。
我熱心共和、投身革命的諸君聽著!諸君曉得現在歐洲各國,是經着革命一次,國權發達一次的了!諸君亦曉得現在中國是少不得革命的了!但是不能用着從前野蠻的革命,無知識的革命。從前的革命,撲了專制政府,又添一個專制政府;現在的革命,要組織我黃帝子孫民族共和的政府。今日查一查會冊,好在我們同志亦已不少,現在要分做兩部:一部出洋遊學,須備他日建立新政之用;一部分往內地,招集同志,以為擴張勢力,他日實行破壞舊政府之用。夏間派往各處調查運動員,除南洋、廣西、檀島、新金山的,已經回來了,惟江、浙兩省的調查員陳千秋,尚未到來。前日有電信,說不日當到。待到本部,大家決議方針。我想……

剛說到這裡,忽然外面走進一位眉宇軒爽、神情活潑的偉大人物,眾皆喊道:「孫君來說!孫君來說!」那孫君一頭走,一頭說,就發出洪亮之口音道:「上海有要電來!上海有要電來!」你道這說的是誰呢?原來此人姓孫,名汶,號一仙,廣東香山縣人。先世業農。一仙還在香山種過田地,既而棄農學商,復想到商業也不中用,遂到香港去讀書。天生異稟,不數年,英語、漢籍無不通曉,且又學得專門醫學。他的宗旨,本來主張耶教的博愛平等,加以日在香港接近西洋社會,呼吸自由空氣,俯瞰民族帝國主義的潮流,因是養成一種共和革命思想,而且不尚空言,最愛實行的。那青年會組織之始,籌劃之力,算他為最多呢!他年紀不過二十左右,面目英秀,辯才無礙,穿著一身黑呢衣服,腦後還拖根辮子。當時走進來,只見會場中一片歡迎拍掌之聲,如雷而起。演台上走下來的,正是副議長楊雲衢君。兩邊卻坐著四位評議員:左邊二位,卻是歐世傑、何大雄;右邊也是二位,是張懷民、史堅如。還有常議員、稽察員、幹事員、偵探員、司機員,個個精神煥發,神采飛揚,氣吞全球,目無此虜。一仙步上演台,高聲道:「諸君靜聽上海陳千秋之要電!」說罷,會眾忽然靜肅,雅雀無聲,但聽一仙朗誦電文道:



  
午電悉。軍火妥,明日裝德公司船,秋親運歸。再頃訪友過白渡橋,忽來警察裝之一人,傳警署令,以私運軍火捕秋。……

會眾聽到此句,人人相顧錯愕。楊雲衢卻滿面狐疑,目不旁瞬,耳不旁聽,只抬頭望着一仙;史堅如更自怒目切齒,頓時如玉之嬌面,發出如霞之血色。一仙笑一笑,續念道:



  
……推秋入一黑暗之馬車,狂奔二三里,抵一曠野中高大洋房,昏夜不辨何地。下車入門,置秋于接待所,燈光下,走出一雄壯大漢。秋狂惑不解。大漢笑曰:「捕君誑耳!我乃老會頭目畢嘉銘是也。」

一仙讀至此,頓一頓,向眾人道:「諸君試猜一猜,哥老會劫去陳君,是何主意!」歐世傑、何大雄一齊說道:「莫非是劫奪新辦的軍火嗎?」一仙道:「非也,此事有絶大關係哩!」又念道:

尾君非一日,知君確係青年會會員,今日又從瑞記軍裝處出,故以私運軍火偽為捕君之警察也者,實欲要君介紹于會長孫一仙君,為哥老、三合兩會媾和之媒介。

哥老、三合本出一源,中以太平革命之役頓起釁端,現在黃族瀕危,外憂內患,豈可同室操戈,自相殘殺乎?自今伊始,三會聯盟,齊心同德,漢土或有光復之一日乎?

願君速電會長,我輩當率江上健兒,共隷于青年會會長孫君五色旗之下,誓死不貳。秋得此意外之大助力,欣喜欲狂,特電賀我黃帝子孫萬歲!青年會萬歲!青年會會長孫君萬歲!

一仙將電文誦畢道:「哥老會既悔罪而願投於我青年會民族共和之大革命團,我願我會友忘舊惡、釋前嫌,以至公至大之心歡迎之。想三合會會長梁君,當亦表同情。諸君以為如何?」眾人方轉驚為喜的時候,聽見此議,皆拍掌贊成。忽右邊座中一十四歲的美少年史堅如,一躍離座,向孫君發議道:「時哉不可失!願會長速電陳君,令其要結哥老會,剋日舉事于長江!一面遣員,約定三合會及三洲田虎門、博羅城諸同志同時並起。堅如願以一粒爆裂藥和着一腔熱血,拋擲于廣東總督之頭上。霹靂一聲,四方響應,正我漢族如荼如火之國民,執國旗而跳上舞台之日也。願會長速發電!」一仙道:「壯哉轟轟烈烈革命軍之勇少年!」楊雲衢道:「願少安勿躁!且待千秋軍火到此,一探彼會之內情,如有實際,再謀舉事。一面暗中關會三合會,彼此呼應,庶不至輕率僨事。」一仙道:「沉毅哉!老謀深算,革命軍之軍事家!」歐世傑道:「本會經濟問題近甚窘迫,宜遣員往南洋各島募集,再求新加坡裘叔遠臂助。內地則南關陳龍、桂林超蘭生,皆肯破家效命,為革命軍大資本家,毋使臨渴而掘井,功敗垂成!」一仙道:「盩厔哉!綢繆慘淡之革命軍理財家!哈!哈!本會有如許英雄崛起,怪傑來歸,羽翼成矣!股肱張矣!洋洋中土,何患不雄飛于二十世紀哉!自今日始,改青年會曰興中會。革命謀畫,俟千秋一到,次第佈置何如?」眾皆鼓掌狂呼道:「興中會萬歲!興中會民族共和萬歲!」一仙當時看看鐘上已指十一下,知道時候晚了,即忙搖鈴散會,自己也就下台出去。各自散歸,專候千秋回到本部,再議大計。過了五六日,毫無消息。會友每日到香港探聽,德公司船來了好幾隻,卻沒千秋的影。大家都慌了。發電往詢,又恐走漏消息,只好又耐了兩日,依然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