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靈魂甘泉,自由閱讀廣場

帳號    


歧路燈    P 48


作者:李綠園
頁數:48 / 323
類別:古典小說

 

歧路燈

作者:李綠園
第48,共323。
遲了一會,酒闌人散,紹聞躬身送出衚衕口。回到家中,把臉氣的白白的。王氏慌了,問道:「怎的頭一遭陪客,就惹的氣成這個樣子?」問了半天,紹聞道:「我肚裡疼。」王氏越發慌張,說:「我與你揉揉罷。你是怎的?你舅說,先生們與你講書哩。是怎的了。」紹聞抱著肚子說道:「我一向原沒讀書,婁先生、程大叔說我的不是,是應該的。這侯先生兒,趁着眾人,說他每日教訓我,我不聽他。他每日看戲、賭博,就不說了。我到學裡,十遭還撞不着一遭。這幾年就是這個樣子。自今以後,我要從程大叔讀書哩。」王氏又問道:「你丈人沒說啥麼?」紹聞道:「沒有。」王氏叫德喜問道:「你每日在學伺候,對我說先生好;到底先生近日是怎樣的?」德喜道:「先生近日斷了賭了。」王氏又問王中道:「侯先生還賭博麼?」王中道:「大相公知道,難說奶奶不知道。」王氏道:「我怎的知道!德喜、雙慶每日對我誇先生好工夫,都是哄我哩。先生既每日賭博,學生還讀什麼書哩?明日開發了罷。冰梅,你與大相公開舖,打發他睡,我去與他弄薑茶去。」

婦人性子,說惱就惱,也顧不得乾姊妹之素情,弟婦曹氏作合之體面,這供給竟不送了。侯冠玉看事不可為,還等討完束金,扣足糧飯以及油鹽錢,依舊去劉旺家住去。撇下衚衕口房子一處,王中只得鎖了門戶。



  
正鎖門時,只見婁宅小廝叫道:「王叔,俺家大相公來拜,在門前候的多時了。」王中連忙到家,對小主人說知。及至前院,閻相公早已讓至東廂房坐下。原來譚孝移靈柩,占了正廳,管待賓客,只在二門裡東廂房裡。

譚紹聞整衣到了東廂房,說道:「失迎,有罪。世兄進學,恭了大喜。弟尚未與先生叩喜。」婁樸道:「蒙老伯作養,今日寸進。煩世兄開了正廳,到老伯靈前叩頭。」紹聞吩咐王中,開了正廳門。婁樸穿了襕衫,詣靈前起?”四拜。紹聞陪禮,自不待說。行禮已畢,婁樸道:「煩到後院伯母上邊,稟說行禮。」紹聞道:「不敢當。」婁樸道:「昔年在此讀書,多蒙伯母照理,今日應當磕頭稟謝。」紹聞叫德.喜兒樓上說去。少頃,只見德喜兒到前廳說:「請婁相公。」紹聞陪着婁樸,到了樓下。見了王氏,行起叩禮,王氏不肯,受了半禮。說道:「你兩個同學讀書,今日你便新簇簇成了秀才,好不喜人。」

婁樸道。”府縣小考,世兄丁憂未遇,所以院試不得進常”這說得王氏心中歡喜,便說:「讓相公前邊坐。」紹聞陪着,仍到東廂房。須臾,酒碟已到。酒未三杯,早是一桌美饌。吃畢,婁樸辭去,紹聞送至大門,說道:「容日拜賀。」婁樸回頭道:「不敢當。」遂上馬而去。


  

到了次日,王氏在樓下說:「福兒,你去叫王中來。」紹聞吩咐雙慶兒去叫。少頃,王中到了,王氏道。”昨日婁宅新秀才來拜。也該備份賀禮,叫大相公去走走。”王中道:「是。」

王中協同閻相公到街上,備賀禮四色——銀花二樹,金帶一圍,綵綢一匹,杭紗一匹。收抬停當,叫德喜兒拿在樓上一驗。王氏說道:「好。」

次日,紹聞叫閻相公開了一個門生帖奉賀,一個世弟帖答拜。宋祿套車,雙慶兒跟着,徑到北門婁宅來。下車進門,婁樸陪着,到了客廳。展開禮物,請師伯與先生出來叩喜。婁樸道:必先生回拜張類老、孔耘老二位老伯,今日同到程叔那邊會酒。”紹聞只得請師伯見禮,小廝去稟。少頃,只見婁昣拄着枴杖出來,說道:「大相公一來就有,不行禮罷。」看見桌面東酉,指道。”這是大相公厚禮麼?”紹聞道:「菲薄之甚,師伯笑納。」婁昣道:「我不收,虛了相公來意。只收一對銀花,別的斷不肯收。我回去罷,你兩個說話便宜。」說著,早拄枴杖,哼哼的回去。口中只說:「留住客,休叫走。」

紹聞只得與婁樸行禮,婁樸不肯,彼此平行了禮,坐下。

少頃,酒到。紹聞叫移在內書房崇有軒裡說話,也不用酒。婁樸吩咐小廝,將酒酌移在南學,二人攜手同到。坐下,紹聞道:「世兄遊伴,就把我撇下。」婁樸道:「世兄守制,所以暫屈一時。今已服闋,指日就可飛騰。」紹聞笑道:「我實在沒讀書,像世兄功夫純篤。前日先生說我,我好不沒趣呢。我還有一句話對你說,我一定要從程大叔讀書哩。前日先生說我還留情,程大叔接着霹雷閃電,好吆喝哩!我臉上雖受不得,心裡卻感念。程大叔說的,俱是金石之言。」婁樸道:「要從程大叔讀書,卻也難。也不說程大叔家道殷實,無需館谷;但這位老叔,性情豪邁,耐煩看書時,一兩個月,不出書房門。有一時尋人吃起酒來,或是尋人下起圍棋,就是幾天不開交。我前日去與這老叔磕頭,到了書房門,這位老叔在書房彈琴哩。彈完了,我才進去。見罷禮,誇獎了幾句,勉勵了幾句,說道:『我有新做的兩首絶句,賢侄看看。』我也不知詩味,看來只覺胸次高闊。世兄若願意從他,我看透了,這老叔不肯教書。依我說,世兄只把這老叔的話,常常提在心頭就是。」紹聞道:「世兄說的是。」吃完了飯,婁宅只收銀花,別的依舊包回。

原來譚紹聞,自從乃翁上京以及捐館,這四五年來,每日信馬游繮,如在醉夢中一般。那日程希明當頭棒喝,未免觸動了天良。又見婁樸,同窗共硯,今日相形見絀。難說心中不鼓動麼?若就此振勵起來,依舊是譚門的賢裔,孝移的孝子。但是果然如此,作書者便至此擱筆了。這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