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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P 55


作者:李綠園
頁數:55 / 323
類別:古典小說

 

歧路燈

作者:李綠園
第55,共323。
寶劍兒拿過賭籌,放在條幾上,各人門前放下一千錢。希僑先擲,擲一個平頭十四點,沒人下錢。輪着隆吉擲,希僑把紹聞門前的錢,開了一百擺成柱碼,隆吉擲了一個叉,賠了三個。輪着紹聞擲,紹聞再不伸手。慧照已擺成柱碼。希僑再三催督,紹聞無奈,把色子抓起,面紅手顫,擲將起來。寶劍喝道:「梅稍月!梅稍月!」慧照把錢送過來。該擲希僑的。紹聞道:「我委實的不會擲,心裡只是跳。」希僑再三只是讓,紹聞道:「心裡跳個不住,怎麼行得?」希僑道:“也罷麼。

譚賢弟你與老慧伙着,叫他替你擲。寶劍兒,你把你的錢拿來,配上一家兒。順便把廚下瑤琴叫來,替你伺候客。”寶劍果然叫的瑤琴來,自己拿了兩串錢配常紹聞桌邊坐著,看沒多時,慧照擲了一個「臨老人花叢」的大快,把五六串錢,都贏的七零八落。這紹聞書氣未退,總覺心下不安。



  
少頃,收拾賭具,排上席來。希僑道:「自己兄弟們,我就不為禮罷。」隆吉、紹聞齊道:「不敢。」慧照起身要走,希僑扯住道:「那裡走,就在此陪客。你扎的枕頭,我就當與你澆手哩。」四人相讓坐下,舉箸動匙,都吃不多兒,早已放下箸。希僑要安排大飲一場,就叫收了碟碗,另排酒局。只見寶劍兒,從後邊斟了一盤茶來。說道。”譚大爺那邊,有家裡人來接。角門鎖了,不得進來。”希僑罵道:「偏你多言。天才過午,就來接麼?就是有人,安排前院吃酒。你再胡說時,把你娘的牙都打掉!」譚紹聞明知是王中,心中不安,就要回去。

說道:「想是家中有事,故小價來接。我去罷。」若是希僑肯放的去了,這盛公子的性情,還不算恁樣無道理;譚紹聞一入匪黨,還不至儒染太深。這正是:


  

賭場原是陷人坑。誰肯蠆盆自戕生?

總為羅剎推輓猛,學泅先赴滾油鐺。

第十七回  盛希僑酒閙童年友 譚紹聞醉哄孀婦娘

話說譚紹聞要去,希僑那裡肯放。因問隆吉道:「王賢弟,令姑老伯母,性情厲害麼?」隆吉道:「家姑娘性情仁慈,舍表弟輕易不受半句氣兒。」希僑道:「譚賢弟,你一定要回去,想是怕盛價?難說一個主人怕他們不成?」紹聞笑道:「豈有怕小價之理。」希僑道:「正是哩。像如舍下,有七八家子小子,內邊丫頭爨婦也有十來口。我如在外一更二更不回來,再沒一個人敢睡。即如家中有客,就是飯酒到了天明,家中就沒一個敢睡的。若是叫那個不到的,後頭人是頓皮鞭,前頭人是一頓木板子,準備下半截是掉的。」隆吉道:「大哥還是衙門裡傳下規矩。」慧照說:「我昨晚見丫頭桂萼兒睡了,你叫他起來,他白不起來,你還笑了一陣子,怎麼不厲害哩?」希僑笑道:「你不胡說罷。只是如今要吃兩盅酒,偏偏人不湊手。」只聽有人叫角門,希僑認得聲音,說道:「老滿回來了。寶劍兒,去開門。」滿相公進的門來,與眾人拱了一拱,又問:「此位是譚相公麼?」希僑道:「是。」二人又行了禮。希僑道:「狗何如?」滿相公道:「不成。狗大粗腿,還不勝咱娜條黑狗。不要他。」希僑道:「寶劍兒,南廳裡搜六棱桌兒坐,好喝酒。省的胡讓。」果然寶劍、瑤琴搬的六棱桌來,一面坐一人。只是五個人,還少一個人。希僑又叫寶劍兒道:「想起來了,你去水巷衚衕接晴霞來。把挑轎抬去,他不用打扮就來。」寶劍去了。

這五人說了一陣閒話,晴霞到了。見有客,磕下頭去。紹聞是從沒經見的,勿論說話,連氣兒也出不上來。隆吉做過幾年生意,還說幾句市井的話。希僑叫道:「速燙酒來!」寶劍擺開圍碟,讓六人各照一面坐了。就叫晴霞坐在紹聞、隆吉中間。斟酒兩巡,希僑道:「昨日浙江朋友,送了我一幅西湖圖酒令,只用一個色子,各人占點,有秀士、美人、緇衣、羽土、俠客、漁翁六樣兒。如今現有六個人,不用占點,譚賢弟就是秀士,晴霞就是美人,老慧就是緇衣,老滿就是羽士,王賢弟就是俠客,我一發就是個打魚的漁翁。瑤琴兒,你把西湖圖展開,放在桌上,把碟子去了幾個,好玩。」眾人看那圖時,猶如兒童擲的圍棋一般,螺道盤中,一層一層兒進去。開首是湧金門,中間是一個湖心亭。眾人道:「不懂的。」滿相公又講了一會,說:「有現成令譜。」希僑道:「我就先擲。」恰恰擲了一個么,就是湧金門。展開令譜兒看,上面寫了六行字,一行云:「漁翁貨魚沽酒。飲巨杯,唱曲。」寶劍斟了一杯酒,放在主人面前。滿相公道:「還要唱個崑曲兒。」希僑笑道:「坑死我!我實不能唱,你替我罷。」晴霞道:「不准替。」希僑道:「我就唱,難為不死人。我唱那《敬德釣魚》罷。」只唱了一句《新水令》,忍不住自己笑了。說;「算了罷,算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