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靈魂甘泉,自由閱讀廣場

帳號    


歧路燈    P 314


作者:李綠園
頁數:314 / 323
類別:古典小說

 

歧路燈

作者:李綠園
第314,共323。
這新官上任的儀注,處處皆然,眾人曾見,諸如拜恩、拜英拜客、謁廟,那傘扇旗幟之飄揚,敲鑼傳呼之聲音,不必曲狀。但好官則溫厚和平,不改儒素舊風;俗吏則趾高氣揚,顯出光棍排常此中分流別派,只在神氣微茫之間,早不出奸胥猾吏瞧料,亦跑不掉飽于閲歷者的眼睛。這譚紹聞是浮浪場中閲歷罄盡,艱窘界上魔難飽嘗,所以今日做官,蒞任之初,尚能飭雅度而免俗態,並無驕傲凌礫可笑處見于眉睫唇吻之間。嗚呼!譚孝移可以瞑目矣。

正是:



  
莫道我是官,許眾冷眼看;

分派歸何處,人心鏡一般。

第一〇六回  譚念修愛母偎病榻 王象藎擇婿得東床


  

卻說譚紹聞上了任,與前令交代。那前令是個積慣猾吏,看新令是個書愚初任,一凡經手錢糧倉庫諸有虧欠之處,但糊塗牽拉,搭配找補,想著顴頇結局,圖三兩千金入囊。這譚紹聞原是正經人家子弟,浮浪時耗過大鈔,一旦改邪歸正,又遇見兄藩台是個輕財重義的手段,面軟心慈,也曉的前令瞞哄,曲為包涵,希圖斬截。爭乃前令刻薄貪漁,向來得罪于一縣之士民胥吏。這書辦們,或是面稟,說某項欺瞞多少。或是帳稿,開某項折損若干。舊令便要鎖拿書辦,說他們舍舊媚新。這書辦那裡肯服。本來“三個將軍抬不動一個理字’,舊令只得又認些須。支吾遷延,;已將愈限,上憲催督新令具結。到無可再緩之時,舊令徑過官署,面懇寬收,以全寅好。譚紹聞只得認了一半,草率結局。

舊令解韜脫樊而去,譚紹聞方得振起精神做官。留心體察衙役,沒有一個不持票殃民;稽查書辦,沒有一個不舞文枉法;上台照拂,無非漁利之計;紳士綢纓,不免陽鱎之憎。作了一年官,只覺握印垂綬,沒一樣不是作難的,沒一宗不是擔心的。

這宅門以內,笨的不中用,精的要哄官。想來想去,還是王象藎好,不如差人回祥符叫王象藎。於是寫了一封母親安稟,並簣初讀書以及家間瑣屑事務的書。一張諭帖,諭王象薦來黃岩幫辦事體。外有程嵩淑、張類村、孔耘軒候安書啟,盛希僑、張正心、閻仲端的問好信札。包了一個包封。又購了些浙江土物,自己家裡是五鳳冠一頂,七事荷包霞帔一領,上奉萱堂;綢緞為巫氏、冰梅衣服;書冊是簣初的覽誦;竹木奇巧是用威的耍貨;首帕,手巾,香囊,扇袋,梳蓖,是使婢們的人事;靴帽圍帶等件,是仆廝輩的犒賞。外特寄王象藎一個包袱,針線縫了,內中是趙大兒、全姑、孩子的東西。揀了兩個走過河南的能幹衙役,給發路費,擇日起身,徑投河南而來。

等了兩個月不見回來,紹聞有些焦急,白日辦事,夜間縈心。忽一日兩個衙役回署叩頭,不見王象藎,內心已自不安。

衙役呈書,封皮不見「平安」二字,心中又是一驚。急忙拆看,乃是兒子稟帖,密排小字,寫個滿紙。及看到“老太太思念父親,漸成大玻父親可否回來,官方事務,兒所不諳,不敢妄為置說。要之,老太太年事已高,總以回家為妥’,徐元直方寸亂了。至于“王中辦理家務,委的萬難分身,今紹聞看來,已非急務,且自由他。

次日,即便上剩先謁見兄藩台大人,呈上家書。大人看了,開口便道:「去年兄接家眷到浙江,俱言嬸太太安好。不料此時忽患病症,這事賢弟該請終養。天下為父母的,到老來有病時,只要兒子不要官,且後悔叫兒子做官。假如有幾個兒子,或做官或不做官,都想叫在病榻前。齊做了官,還恐怕來的不齊。即有不孝之子,到這時候,也只論子不子,不論孝不孝了。你如今身在浙江,嬸太太卻夜夜見你哩。」紹衣說到天性至處,這人人不異的親心,譚紹聞不禁鳴嗚咽咽,流淚滿面。

譚紹衣道:「不必灑惶。你做官日淺,未得迎養嬸母到署,然蒙去年上昊天上帝尊號覃恩,請了兩代封贈,也可少慰為人子者顯揚之心。現今即嬸太太沒病,而年逾七旬,賢弟也就該請終養。況你又是孤子,與例相合。我如今上院見大人,把你這個情節說明。我出來你就稟見面陳。錢塘縣是河南尉氏人,請他出具同鄉官印結。你安排縣衙書辦,照例寫一張請終養申詳,用上櫻我添上一張駁稿備案。你再詳一套委無別故欺飾,申詳到司,加上同鄉官印結。司裡再加上實查委系親病印結,申詳到院。以便咨部,啟奏。待聖旨下來,便可回家。老太太見兒心喜,管保就好了。你今便差人到黃岩,諭各房書吏,把告終養原由說明,叫他們各照所管錢糧倉庫,馬匹船隻,墩台驛站,沿海水驛,城池壇廟,一切事件,早造清冊,以便委令前去盤查交代。但你做官一年,經手有虧空與否?」紹聞道:「替前令擔有一千五百金,出具完結。一年填有一千兩,大約還有五百金虧空。」藩台道:“這個不難。此去委令,我與院大人商酌,大約是我的同年、上虞縣知縣靳守訓。我對他說,叫他速出完結,打發你起身。你所欠款項,我都實實給他。我不迫所屬州縣,叫他出擔空印結,屈之又屈,懸之又懸,接印州縣官作難。我凡事只以實辦。倘若我強了人,說我做上司的替他擔承,萬一我去任後,來的大人以實辦起,豈不坑了州縣官的身家性命?我不是顴頇了事的上司,各屬員已信之有素,何況是吾弟的事。你只管照我說的辦來。還有一宗大事,也商量定了罷。前在河南,說與簽初定親,如今一別數千里,久後稀于見面,不說定你我都懸念。這是咱的一個外甥女,姓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