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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衡    P 114


作者:王充
頁數:114 / 141
類別:中國哲學

 

論衡

作者:王充
第114,共141。
《沐書》曰:「子日沐,令人愛之。卯日沐,令人白頭。」夫人之所愛憎,在容貌之好醜;頭髮白黑,在年歲之稚老。使醜如嫫母,以子日沐,能得愛乎?使十五女子以卯日沐,能白髮乎?且沐者,去首垢也。洗去足垢,盥去手垢,浴去身垢,皆去一形之垢,其實等也。洗、盥、浴不擇日,而沐獨有日。如以首為最尊,則浴亦治面,面亦首也。如以發為最尊,則櫛亦宜擇日。櫛用木,沐用水,水與木俱五行也。用木不避忌,用水獨擇日。如以水尊於木,則諸用水者宜皆擇日。且水不若火尊,如必以尊卑,則用火者宜皆擇日。且使子沐,人愛之;卯沐,其首白者,誰也?夫子之性,水也;卯,木也。水不可愛,木色不白。子之禽鼠,卯之獸兔也。鼠不可愛,兔毛不白。以子日沐,誰使可愛?卯日沐,誰使凝白者?夫如是,沐之日無吉凶,為沐立日曆者,不可用也。

裁衣有書,書有吉凶。凶日製衣則有禍,吉日則有福。夫衣與食俱輔人體,食輔其內,衣衛其外。飲食不擇日,製衣避忌日,豈以衣為於其身重哉?人道所重,莫如食急,故八政一曰食,二曰貨。衣服,貨也。如以加之於形為尊重,在身之物,莫大於冠。造冠無禁,裁衣有忌,是於尊者略,卑者詳也。且夫沐去頭垢,冠為首飾;浴除身垢,衣衛體寒。沐有忌,冠無諱;浴無吉凶,衣有利害。俱為一體,共為一身,或善或惡,所諱不均,欲人淺知,不能實也。且衣服不如車馬。九錫之禮,一曰車馬,二曰衣服。作車不求良辰,裁衣獨求吉日,俗人所重,失輕重之實也。



  
工伎之書,起宅蓋屋必擇日。夫屋覆人形,宅居人體,何害於歲月而必擇之?如以障蔽人身者神惡之,則夫裝車、治船、着蓋、施帽,亦當擇日。如以動地穿土神惡之,則夫鑿溝耕園亦宜擇日。夫動土擾地神,地神能原人無有惡意,但欲居身自安,則神之聖心,必不忿怒。不忿怒,雖不擇日,猶無禍也。如土地之神不能原人之意,苟惡人動擾之,則雖擇日,何益哉?王法禁殺傷人,殺傷人皆伏其罪,雖擇日犯法,終不免罪;如不禁也,雖妄殺傷,終不入法。縣官之法,猶鬼神之制也;穿鑿之過,猶殺傷之罪也。人殺傷,不在擇日,繕治室宅何,故有忌?



  
又學書諱丙日,云:「倉頡以丙日死也。」禮不以子卯舉樂,殷、夏以子卯日亡也。如以丙日書,子卯日舉樂,未必有禍,重先王之亡日,淒愴感動,不忍以舉事也。忌日之法,蓋丙與子卯之類也,殆有所諱,未必有凶禍也。堪輿歷,歷上諸神非一,聖人不言,諸子不傳,殆無其實。天道難知,假令有之,諸神用事之日也,忌之何福?不諱何禍?王者以甲子之日舉事,民亦用之,王者聞之,不刑法也。夫王者不怒民不與己相避,天神何為獨當責之?王法舉事,以人事之可否,不問日之吉凶。孔子曰:「卜其宅兆而安厝之。」《春秋》祭祀,不言卜日。《禮》曰:「內事以柔日,外事以剛日。」剛柔以慎內外,不論吉凶以為禍福。 卜筮篇

第七十一 

俗信卜筮,謂卜者問天,筮者問地,蓍神龜靈,兆數報應,故舍人議而就卜筮,違可否而信吉凶。其意謂天地審告報,蓍龜真神也。如實論之,卜筮不問天地,蓍龜未必神靈。有神靈,問天地,俗儒所言也。何以明之?

子路問孔子曰:「豬肩羊膊,可以得兆,雚葦藁芼,可以得數,何必以蓍龜?」孔子曰:「不然!蓋取其名也。夫蓍之為言耆也,龜之為言舊也,明狐疑之事,當問耆舊也。」由此言之,蓍不神,龜不靈,蓋取其名,未必有實也。無其實,則知其無神靈,無神靈,則知不問天地也。且天地口耳何在,而得問之?天與人同道,欲知天,以人事。相問,不自對見其人,親問其意,意不可知。欲問天,天高,耳與人相遠。如天無耳,非形體也。非形體,則氣也,氣若雲霧,何能告人?蓍以問地,地有形體,與人無異。問人,不近耳,則人不聞,人不聞,則口不告人。夫言問天,則天為氣,不能為兆;問地,則地耳遠,不聞人言。信謂天地告報人者,何據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