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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劍俠 卷二下    P 297


作者:平江不肖生
頁數:297 / 368
類別:武俠科幻

 

蜀山劍俠 卷二下

作者:平江不肖生
第297,共368。
等蕭珍追到平台,已沒了影子。蕭逸哭喊不幾聲,蕭璇、蕭璉兩小兄妹,也已從窗眼裡哭喊着爬跳出來。蕭逸怕他們從屋子裡出來受寒,又見空中毫無應聲,料定歐陽霜恨他無情無義,業已灰心切齒。正想喊兒女們回去,忽聽蕭珍喊道:「爹爹,你看那是甚麼?」蕭逸隨他手指處一看,竟是適纔那道白光,正在峰下閃現,宛如一條銀蛇,正往畹秋家那一面緩緩飛去,迥不似適纔上升時那等迅速,心中一動。

暗忖:「畹秋是愛妻情敵,連日發生諸事,與妻自盡時情景互相印證,細一推詳,愛妻受屈含冤,頗似畹秋匿怨相交,陰謀暗害。她如前往,不是報仇,便是尋她理論。看白光行走不快,分明是想自己追去,查個水落石出,好洗刷她的冤枉,如何不去?」只是雪深奇寒,其勢不能將子女帶了同往。見白光行動更緩,益發料是有心相待。



  
好在蕭珍沒有親見乃母馭光飛昇,忙哄三小兄妹道:「下面白光,許是甚寶物夜行出遊,我這就給你們捉去。你媽恨我,不肯進屋相見,你們都見不着了。她既來窗下偷聽,必是疼愛你們,我一離開,也許她又來了。乖兒們,千萬走開不得呀!」蕭珍年長,早料出乃母不肯相見是因為乃父,又想起昔日仙人的話,聞言正合心意。

忙即踴躍應了,一手一個,拉著弟妹,便往屋裡跑去,甚麼寶物白光,全未放在心上。蕭逸哄好兒女,更不怠慢,匆匆把氣一提,徑直施展踏雪無痕的功夫,縱向峰下,飛也似朝那白光追去。

白光先時飛行頗慢,走的卻是繞向無有人家的田岸樹林,遠處縱有人家,因俱在祀神拜年,並無一人警覺出視。蕭逸尾隨後面,追了一會,眼看追到崔家近側,快要追上,方在欣喜,那白光忽然加速朝着後崖僻遠之處飛去。蕭逸自是不捨,那白光也越飛越快,不覺追出了十來裡地。白光倏似長虹電駛,直向盡頭崖腳之下平射過去,一瞥即隱。

蕭逸剛一情急要喊,忽想起白光落處,正是崖腳全村公墓和停靈之所,裡面還有村人輪守,二娘靈棺便停在彼,因值大寒冰凍,尚未破土安葬。二娘也是此中與謀之人,但她為人和善,待子女又好,愛妻莫非見她死得可憐,引導自己前來,用仙家妙術起死回生,使其作證吐實,以免與自己相見不成?越想越對,仍舊照直追去。


  

那地方相隔墓林處有二三里路遠近。在路中估量,二娘必已出棺待救。如若早到,或者還能乘愛妻人未救轉,或是話未說完,不能離開之際,闖進屋去,見上一面。當時腳底加勁,在數尺深的積雪上狠命奔馳,真恨不能脅生雙翼,一下飛到才好。

心急路自遠,好容易趕人林內,便見塋墓停靈屋內,燈光掩映,有人泣訴之聲,隱隱透出戶外。定晴一看,正是二娘停靈之所。知道守墓輪值人所宿小屋尚在前面,晏歲深宵,靈屋內雖有長明燈,俱都放在靈棺底下,外觀不能見光,尤其不會有人半夜來此。料定愛妻正在救人,尚未離去,不禁心頭怦怦亂跳,一個縱步,便往門前縱去。

腳才落地,門戶虛掩,目光到處,果見門隙內有一女人影子。情急神奮之下,更不及留神細看,大喊一聲:「霜妹!」聲到人到,手推處,早已衝門而入。室內一男一女,正在收拾供菜,深更半夜,忽聽怪叫一聲,跟着一條黑影破門飛進,驟出不意,地當叢墓之中,又有三個新死的人停在這一排房子以內,無不疑心厲鬼來此顯魂,俱都嚇得狂喊一聲,几乎跌倒在地。

蕭逸立定一看,哪有歐陽霜的影子。並且屋內靈棺,乃是畹秋之夫崔文和與蕭元的,共是兩口棺木,並非二娘,二娘棺木,尚在隔室。那一男一女,乃是當晚值墓之人,隨文和祖父同隱的崔家世仆金福夫婦。驚魂乍定,見進來的竟是村主,不是甚麼鬼怪,連忙上前行禮不迭。

蕭逸見他夫妻二人俱嚇得聲容皆顫,問他們除夕深夜,怎會在此?經金福一說,才知就裡。原來文和死時,畹秋本欲守靈待葬。一則文和死前遺囑,不許停靈在家,力促早葬;二則村中房皆就勢散置,沒有整院,一切俱有公眾設備,按着村規,死人非經全村議定,不能在家裡停過七天,一想這事又得求教蕭逸,心不甘願;再加上瑤仙從旁力阻。只得停入靈舍,每日自做供菜,前往守靈哭奠。

值年的恰是崔家世仆。雪深地僻,畹秋喪夫以後,推病謝客,村人多不知此事。當晚除夕,畹秋設筵,往靈前祭奠,由清早起,直哭守了一天。供菜添飯,泣話家常,默述心事,痛致悔恨,一如平日,殆有過之。

端的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只恨七尺靈棺,斯人長臥,寒風蕭瑟,音咳不聞。想起當初閨房促膝,有影皆雙,秋月春花,盡情樂事。不想十餘年恩愛夫妻,一旦變為咫尺蓬山,只贏得蠟淚成堆,爐香空裊。

眼望着酒冷香凝,依舊原封未動。一板之隔,天上人間。漫道音容無覓處,一滴何曾到九泉。偶然迴首前塵,以今視昔,相與比照,因有眼前之極哀,倍覺昔日之口角觸忤,皆成不可復得之至樂。

又想到禍事已肇,孽由己作,恩深義重的丈夫,無殊自己手刃。尤其是個郎已經臨命將絶,猶復執手殷殷,軟語溫慰,力囑善撫愛女,事由孽災,死生命定,千萬不可以泉下人為念,致損玉軀,並無一毫怨恨詞色。雖事發之初,頗為激怒,但惟其疑妒,越見相愛之深。後來見己暈死在地,立即怒解情生,疑雖未消,轉復見諒,認做受人挾制,迫不得已,不再以片言相責;反囑愛女,勿以凱風之痛,遂輕乃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