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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    P 27


作者:夏綠蒂
頁數:27 / 170
類別:世界名著

 

簡愛

作者:夏綠蒂
第27,共170。
四月己逝,五月來臨。這是一個明媚寧靜的五月,日復一日,都是蔚藍的天空,和煦的陽光,輕柔的西風和南風。現在,草木茁壯成長起來。羅沃德抖散了它的秀髮,處處葉綠,遍地開花。榆樹、岑樹和橡樹光禿禿的高大樹幹,恢復了生氣勃勃的雄姿,林間植物在幽深處茂密生長,無數種類的苔鮮填補了林中的空谷。眾多的野櫻草花,就像奇妙地從地上升起的陽光。我在林蔭深處曾見過它們淡談的金色光芒,猶如點點散開的可愛光斑。這一切我常常盡情享受着,無拘無束,無人看管,而且几乎總是獨自一人。這種自由與樂趣所以這麼不同尋常,是有其原因的、而說清楚這個原委,就成了我現在的任務。

我在說這個地方掩映在山林之中,坐落在溪流之畔時,不是把它描繪成一個舒適的住處嗎?的確,舒適倒是夠舒適的,但有益於健康與否,卻是另一回事了。



  
羅沃德所在的林間山谷,是大霧的搖籃,是霧氣誘發的病疫的滋生地。時疫隨着春天急速的步伐,加速潛入孤兒院,把斑疹傷寒傳進了它擁擠的教室和寢室,五月未到,就己把整所學校變成了醫院。

學生們素來半饑半飽,得了感冒也無人過問,所以大多容易受到感染。八十五個女生中四十五人一下子病倒了。班級停課,紀律鬆懈。少數沒有得病的,几乎已完全放任自流,因為醫生認為他們必須經常參加活動,保持身體健康。就是不這樣,也無人顧得上去看管她們了。坦普爾小姐的全部注意力已被病人所吸引,她住在病房裡,除了夜間抓緊幾小時休息外,寸步不離病人,教師們全力以赴,為那些幸而有親戚朋友,能夠並願意把她們從傳染地帶走的人,打鋪蓋和作好動身前的必要準備。很多已經染病的回家去等死;有些人死在學校裡,悄悄地草草埋掉算數,這種病的特性決定了容不得半點拖延。



  
就這樣,疾病在羅沃德安了家,死亡成了這裡的常客;圍牆之內籠罩着陰鬱和恐怖;房間裡和過道上散髮着醫院的氣味,香錠徒勞地掙扎着要鎮住死亡的惡臭。與此同時,五月的明媚陽光從萬里無雲的天空,灑向陡峭的小山和美麗的林地。羅沃德的花園花兒盛開,燦爛奪目。一丈紅拔地而起,高大如林,百合花已開,郁金香和玫瑰爭妍鬥艷,粉紅色的海石竹和深紅的雙瓣雛菊,把小小花壇的邊緣裝扮得十分鮮艷。香甜的歐石南,在清晨和夜間散髮着香料和蘋果的氣味。但這些香氣撲鼻的寶貝,除了時時提供一捧香草和鮮花放進棺材裡,對羅沃德的人來說已毫無用處。

不過我與其餘仍然健康的人,充分享受着這景色和季節的美妙動人之處。他們讓我們像吉卜賽人一樣,從早到晚在林中遊蕩,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愛上哪裡就上哪裡。我們的生活也有所改善。布羅克赫斯特先生和他的家人現在已從不靠近羅沃德,家常事也無人來有問,啤氣急躁的管家己逃之夭夭,生怕受到傳染。她的後任原本是洛頓診所的護士長,並未習慣于新地方的規矩,因此給得比較大方。此外,用飯的人少了,病人又吃得不多,於是我們早飯碗裡的東西也就多了一些。新管家常常沒有時間準備正餐,乾脆就給我們一個大冷餅,或者一厚片麵包和乳酪,我們會把這些東西隨身帶到樹林裡,各人找個喜歡的地方,來享受一頓盛宴。

我最喜歡坐在一塊光滑的大石頭上。這塊石頭兒立在小溪正中,又白又乾燥,要淌水過河才到得那裡,我每每赤了腳來完成這一壯舉。這塊石頭正好夠舒舒服服地坐上兩個人,我和另一位姑娘。她是我當時選中的夥伴,名叫瑪麗·安·威爾遜,這個人聰明伶俐,目光敏鋭。我喜歡同她相處,一半是因為她機靈而有頭腦,一半是因為她的神態使人感到無拘無束。她比我大幾歲,更瞭解世情,能告訴我很多我樂意聽的東西,滿足我的好奇心。對我的缺陷她也能寬容姑息,從不對我說的什麼加以干涉。她擅長敘述,我善於分析;她喜歡講,我喜歡問,我們兩個處得很融洽,就是得不到很大長進,也有不少樂趣。

與此同時,海倫·彭斯哪兒去了呢?為什麼我沒有同她共度這些自由自在的舒心日子?是我把她忘了,還是我本人不足取,居然對她純潔的交往感到了厭倦?當然我所提及的瑪麗·安·威爾遜要遜於我的第一位相識。她只不過能給我講些有趣的故事,回對一些我所津津樂道的辛辣活潑的閒聊。而海倫呢,要是我沒有說錯,她足以使有幸聽她談話的人品味到高級得多的東西。

確實如此,讀者,我明白,並感覺到了這一點。儘管我是一個很有缺陷的人,毛病很多,長處很少,但我決不會嫌棄海倫,也不會不珍惜對她的親情。這種親情同激發我心靈的任何感情一樣強烈,一樣溫柔,一樣令人珍重。不論何時何地,海倫都向我證實了一種平靜而忠實的友情,閙彆扭或者發脾氣都不會帶來絲毫損害。可是海倫現在病倒了。她從我面前消失,搬到樓上的某一間房子,已經有好幾周了。聽說她不在學校的醫院部同發燒病人在一起,因為她患的是肺病,不是斑疹傷寒。在我幼稚無知的心靈中,認為肺病比較和緩,待以時日並悉心照料,肯定是可以好轉的。

我的想法得到了證實,因為她偶爾在風和日麗的下午下樓來,由坦普爾小姐帶著步入花園。但在這種場合,她們不允許我上去同她說話。我只不過從教室的窗戶中看到了她,而且又看不清楚,因為她裹得嚴嚴實實,遠遠地坐在迴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