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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子    P 66


作者:屠格涅夫
頁數:66 / 67
類別:世界名著

 

父與子

作者:屠格涅夫
第66,共67。
「是呀,」安菲蘇什卡後來在下房裡講述道,「兩人並排着跪在一起,垂着頭,就像那正午的羔羊..」但晌午的暑熱退了,黃昏和夜晚接着來到了,他們回到那個寂靜的安身宿命之處,在那裡,歷盡痛苦的、疲憊不堪的人睡着了..二十八過去了六個月,又到了四野白茫茫的冷寂的冬天。萬里無雲,積雪被腳踩得嘎吱響,枝頭掛起粉紅的霜花,蒼穹忽地變得那麼蒼白,裊裊炊煙升到半空聚而不散,猛一開門便從門洞裡湧出一團白霧,行人的臉兒因襲人的寒氣成了紅通通的了,凍得發抖的馬兒不由揚起蹄子急遽地奔跑。正月的白晝將盡,夜晚的冷氣使得凝然不動的空氣更增加了幾分嚴寒,血紅的晚霞眨眼便消失了。瑪麗伊諾村地主宅第裡燈火輝煌。普羅科菲伊奇穿了身黑色的禮服,戴了一雙白手套,以其特別莊重的神色在桌上擺了七份餐具。一星期前,在本區教堂,靜靜地,在几乎沒有來賓的情況下舉行了兩對新人的婚禮:阿爾卡季和卡捷琳娜,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和費多西婭。今天是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為他哥哥出門去莫斯科辦事設席餞行。安娜·謝爾蓋耶芙娜給了年輕人豐厚的餽贈。婚禮一結束,她便上莫斯科去了。

下午三時整,眾人進入餐廳。米佳也占了一個席位,他已有了一個包着娜和費多西婭之間;兩位「丈夫」各坐妻子身側。我們的熟人最近都娜和費多西婭之間;兩位「丈夫」各坐妻子身側。我們的熟人最近都有了變化,所有的人益發英姿瀟灑了,只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消瘦派..再說那費多西婭,她也大非昔比,今兒穿了件鮮艷的絲綢裙了些,但使得他那動人的外貌多增了幾分俊美,多增了幾分紳士氣..再說那費多西婭,她也大非昔比,今兒穿了件鮮艷的絲綢裙衫,紮了根寬寬的天鵝絨髮帶,頸上掛了金項鏈,恭恭敬敬地、臉帶微笑地坐著。她敬重她自己,也敬重圍她而坐的所有的人。她那微笑彷彿在說:「請諸位原諒我,我沒有過錯。」笑的不儘是她,其他人也都在微笑,也像在請求原諒。大家都帶著若干羞澀,都有點兒憂傷,但實際上都感到非常愉快,都以滑稽的慇勤相互酬答,好像事先約好要共同串演一幕天真無邪的喜劇。唯一鎮定自若的是卡捷琳娜,她信賴地環視着她周圍的人。顯而易見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對新媳婦感到稱心如意。他在午餐結束前站起來,手捧酒杯對著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致辭:「你要離開我們了..你就要離別我們了,親愛的哥哥,」他說,「當然,為時不長,不表示我們..我們..我們說不盡的..哎,糟糕的是我們不善斯比奇①阿爾卡季,由你來說吧。」



  
「不,爸爸,我沒作準備。」



  
「難道我就作了準備?簡單地說,哥哥,請允許我擁抱你,祝你一切順利,快快回到我們身邊!」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吻了所有的人,當然包括米佳。對費多西婭,除此之外還吻了她的手——費多西婭還沒學會伸手讓人吻呢!酒過二巡,他嘆了口氣,說:「祝諸位健康,朋友們!Fare weII②!」他的這句英語結束語誰也沒顧上注意,但大家都很感動。

「為了紀念巴扎羅夫,」卡捷琳娜湊近她丈夫的耳朵悄聲說了句並舉杯和他碰了一下。阿爾卡季緊緊地握了握她的手表示回答,但沒敢出聲說出是祝誰的酒。

寫到這裡,似乎該結束了,但,也許讀者之中,有人想知道後來,也就是說現在,上面提及的人物在做什麼事兒..好吧,這就來滿足他的要求。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不久前嫁了人,不是由於愛情,而是經過思考。對方是未來的俄羅斯政治家,他聰明絶倫,通曉法律,有豐富的處世經驗,堅強的意志和驚人的辯才,又年輕,又善良,又冷峻。他倆琴瑟相諧,也許有一天能達到幸福..也許能產生愛情。老公爵小姐已逝世了,自逝世的那天起便被人忘卻。基爾薩諾夫父子長住瑪麗伊諾,他們的事業已有轉機。阿爾卡季成了勤勉的當家人,「農場」帶來了相當可觀的收入。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如今在調解庭任事,他全力以赴,走訪他的轄區,發表長篇宏論,他認為要使農民「開竅」,非得把一句話不厭其煩地重複它千百遍,直說到唇乾舌燥為止。但說實在話,既不能使得有教養的鄉紳感到滿意,——這些鄉紳提到轉讓所有權這個字眼兒忽然慷慨激昂,忽然哀怨纏綿,還把「所」字讀成「私」字,——也不能使缺教養的鄉紳得到滿足,後者罵起「 那麼個素有權」來毫不客氣。對兩者說來他過于軟弱了。卡捷琳娜·謝爾蓋耶芙娜生了個男孩,取名科里亞。而米佳已會獨立走步且能說些連貫的話了。費多西婭·尼古拉耶芙娜除丈夫和米佳外最愛的就是媳婦,媳婦彈鋼琴的時候她能陪上一整天。我們還該提一提彼得。他越來越蠢,也越來越神氣十足,他像打官腔那樣把雙音詞的尾音拉得特別長:現在說成「現在——在」,保障說成「保障——障」,但也娶了親,白白得了女方一份頂不錯的嫁妝。他的妻子,城裡一個菜園主的女兒,拒絶了兩個求婚者,只因為他們沒有掛表,而彼得不但有掛表,還有一雙漆皮半筒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