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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觀止    P 45


作者:吳楚材
頁數:45 / 48
類別:古典散文

 

古文觀止

作者:吳楚材
第45,共48。
余曰:「昔吳越有國時,廣陵王鎮吳中,治南園于子城之西南。其外戚孫承佑,亦治園于其偏。迨淮海納土,此園不廢,蘇子美始建滄浪亭,最後禪者居之,此滄浪亭為大雲庵也。有庵以來二百年,文瑛尋古遺事,復子美之構于荒殘滅沒之餘,此大雲庵為滄浪亭也。夫古今之變,朝市改易,嘗登姑蘇之台,望五湖之渺茫,群山之蒼翠,太伯、虞仲之所建,闔閭、夫差之所爭,子胥、種、蠡之所經營,今皆無有矣!庵與亭何為者哉?雖然,錢鏐因亂攘竊,保有吳越,國富兵強,垂及四世,諸子姻戚,乘時奢僭,宮館苑囿,極一時之盛;而子美之亭,乃為釋子所欽重如此。可以見士之慾垂名于千載之後,不與其澌然而俱盡者,則有在矣!」

文瑛讀書,喜詩,與吾徒游,呼之為滄浪僧雲。



  
先妣事略

歸有光

先妣周孺人,弘治元年二月十一日生。年十六來歸。踰年,生女淑靜;淑靜者,大姊也。期而生有光。又期而生女子:殤一人,期而不育者一人。又踰年,生有尚,妊十二月。踰年,生淑順。一歲,又生有功。

有功之生也,孺人比乳他子加健。然數顰蹙顧諸婢曰:「吾為多子苦!」老嫗以杯水盛二螺進,曰:「飲此後,妊不數矣。」孺人舉之盡,喑不能言。

正德八年五月二十三日,孺人卒。諸兒見家人泣,則隨之泣,然猶以為母寢也。傷哉!於是家人延畫工畫,出二子,命之曰:「鼻以上畫有光,鼻以下畫大姊。」以二子肖母也。

孺人諱桂。外曾祖諱明;外祖諱行,太學生;母何氏。世居吳家橋,去縣城東南三十里。由千墩浦而南,直橋並小港以東,居人環聚,盡周氏也。外祖與其三兄皆以貲雄;敦尚簡實,與人姁姁說村中語,見子弟甥侄無不愛。

孺人之吳家橋,則治木棉;入城,則緝纑;燈火熒熒,每至夜分。外祖不二日使人問遺。孺人不憂米、鹽,乃勞苦若不謀夕。冬月爐火炭屑,使婢子為團,纍纍暴階下。室靡棄物,家無閒人。兒女大者攀衣,小者乳抱,手中紉綴不輟,戶內灑然。遇童奴有恩,雖至棰楚,皆不忍有後言。吳家橋歲致魚、蟹、餅餌,率人人得食。家中人聞吳家橋人至,皆喜。


  

有光七歲,與從兄有嘉人學。每陰風細雨,從兄輒留,有光意戀戀,不得留也。孺人中夜覺寢,促有光暗誦孝經,即熟讀,無一字齟齬,乃喜。

孺人卒,母何孺人亦卒。周氏家有羊狗之痾:舅母卒,四姨歸顧氏又卒,死三十人而定,惟外祖與二舅存。

孺人死十一年,大姊歸王三接,孺人所許聘者也。十二年,有光補學官弟子。十六年而有婦,孺人所聘者也。期而抱女,撫愛之,益念孺人。中夜與其婦泣,追惟一二,彷彿如昨,余則茫然矣。世乃有無母之人,天乎!痛哉!

【校注】此篇不見于原本古文觀止。校以四部叢刊影康熙本《震川先生集》卷二十五。

項脊軒志

歸有光

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過午已昏。余稍為修葺,使不上漏;前闢四窗,垣牆周庭,以當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雜植蘭桂竹木于庭,舊時欄楯,亦遂增勝。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而庭階寂寂,小鳥時來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牆,桂影斑駁,風移影動,珊珊可愛。

然余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為一,迨諸父異爨,內外多置小門牆,往往而是。東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鷄棲于廳。庭中始為籬,已為牆,凡再變矣。家有老嫗,嘗居于此。嫗,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撫之甚厚。室西連于中閨,先妣嘗一至。嫗每謂余曰:「某所而母立於茲。」嫗又曰:「汝姊在吾懷,呱呱而泣;娘以指扣門扉曰:『兒寒乎?欲食乎?』吾從板外相為應答。」語未畢,余泣,嫗亦泣。余自束髮讀書軒中,一日,大母過余曰:「吾兒,久不見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類女郎也?」比去,以手闔門,自語曰:「吾家讀書久不效,兒之成,則可待乎!」頃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間執此以朝,他日汝當用之。」瞻顧遺蹟,如在昨日,令人長號不自禁。

軒東,故嘗為廚,人往,從軒前過。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軒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護者。

項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後秦皇帝築女懷清台。劉玄德與曹操爭天下,諸葛孔明起隴中。方二人之昧昧于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余區區處敗屋中,方揚眉瞬目,謂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謂與坎井之蛙何異?

余既為此志,後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幾學書。吾妻歸寧,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其後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其後二年,余久臥病無聊,乃使人復葺南閣子,其制稍異於前。然自後余多在外,不常居。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校注】此篇不見于原本古文觀止。校以四部叢刊影康熙本《震川先生集》卷十七。

藺相如完璧歸趙論

王世貞

藺相如之完璧,人皆稱之,予未敢以為信也。夫秦以十五城之空名,詐趙而脅其璧,是時言取璧者,情也,非欲以窺趙也。趙得其情則弗予,不得其情則予;得其情而畏之則予,得其情而弗畏之則弗予,此兩言決耳,奈之何既畏而復挑其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