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靈魂甘泉,自由閱讀廣場

帳號    


聊齋誌異 下    P 42


作者:蒲松齡
頁數:42 / 141
類別:古典小說

 

聊齋誌異 下

作者:蒲松齡
第42,共141。
仲心迷亂,不知魂之所舍。目前唯礙湘裙;湘裙又故防之,頃刻不離于側,葳靈仙忽起,搴簾而出;湘裙從之,促亦從之。葳靈仙握仲,趨入他室。湘裙甚恨,而無可如何,憤然歸室,聽其所為而已。既而仲入,湘裙責之曰:「不聽我言,後恐卻之不得耳。」仲疑其妒,不樂而散。次夕,葳靈仙不召自來。湘裙甚厭見之,傲不為禮;仙竟與仲相將而去。如此數夕。女望其來,則詬辱之,而亦不能卻也。月餘,仲病不起,始大悔,喚湘裙與共寢處,冀可避之;晝夜防稍懈,則人鬼已在陽台(25). 湘裙操杖逐之,鬼忿與爭,湘裙荏弱,手足皆為所傷。仲寖以沉困。湘裙泣曰:「吾何以見吾姊矣!」又數日,仲冥然遂死。

初見二隷執牒入,不覺從去。至途患無資斧,邀隷便道過兄所。兄見之,驚駭失色,問:「弟近何作?」仲曰:「無他,但有鬼病耳。」實告之。兄曰:「是矣。」乃出白金一裹,謂隷曰:「姑笑納之。吾弟罪不應死,請釋歸,我使豚兒從去(26),或無不諧。」便喚阿大陪隷飲。反身入家,遍告以故。乃令甘氏隔壁喚葳靈仙。俄至,見仲欲遁。伯揪返罵曰!「淫婢!生為蕩婦,死為賤鬼,不齒群眾久矣(27);又寖吾弟耶!」立批之,雲鬢蓬飛,妖容頓減。久之,一嫗來,伏地哀懇。伯又責嫗縱女宣淫,呵詈移時,始令與女俱去。伯乃送仲出,飄忽間已抵家門,直抵臥室,豁然若寤,始知適間之已死也。伯責湘裙曰:「我與若姊,謂汝賢能,故使從吾弟;反欲促吾弟死耶!設非名分之嫌:(28),便當撻楚!」湘裙慚懼啜泣,望伯伏謝。伯顧阿小喜曰:「兒居然生人矣!」湘裙欲出作黍,伯辭曰,「弟事未辦,我不遑暇。」阿小年十三,漸知戀父:見父出,零涕從之。父曰:「從叔最樂,我行復來耳。」轉身遂逝,自此不復通聞問矣。後阿小娶婦,生一子,亦年三十而卒。仲撫其孤,如侄生時。仲年八十,其子二十餘矣,乃析之(29). 湘裙無所出。一日,謂仲曰:「我先驅狐狸于地下可乎(30)?」盛妝上床而



  
歿。仲亦不哀,半年亦歿。

異史氏曰:「天下之友愛如仲,幾人哉!宜其不死而益之以年也。陽絶陰嗣,此皆不忍死兄之誠心所格(31);在人無此理,在天寧有此數乎?地下生子,願承前業者,想亦不少:恐承絶產之賢兄賢弟,不肯收恤耳(32)!」

據《聊齋誌異》手稿本

【註釋】

(1) 陝西延安:清代府名,治所即今陝西延安市。

(2) 惇篤:淳厚,誠摯。

(3) 略:頗。

(4) 窗友:同窗學友。

(5) 家釀已竭:自家釀製的酒已經喝完。竭,盡。

(6) 可:約,大概。

(7) 責負:索債。責,索取。負,欠債。

(8) 執兄手:此據鑄雪齋抄本,原無「手」字。

(9) 不壽:不能長壽。


  

(10)惠:通「慧」。聰明。

(11)一瓢一擔:家當一擔可裝,食具唯有一飄,極言貧苦之狀,因指貧寒人家。

(12)人迎:中醫切脈部位。在左手寸部。見《靈樞。終始》馬蒔注。

(13)喬才:壞坯子。此為戲罵語。《琵琶記。激怒當朝》:「喬才堪笑,故阻佯推不肯從。」

(14)匡:通「眶」,眼眶。

(15)奔:私奔。舊指女子無媒的而往就所愛男子。

(16)遺體:舊稱自身為父母遺體。《禮記。祭義》:「身也者,父母之遺體也。」因借指兒女。

(17)惠:通「慧」。

(18)不復作「燕樓」想:意謂不再作蓄妓娶妾之想。燕樓,即燕子樓,在江蘇徐州市。唐代貞元年間,鎮守徐州的張建封,為家妓關盼盼築樓于此。

見白居易《〈燕子樓詩三首〉序》。

(19)中饋無人:謂無妻子。

(20)燥急:焦急。燥,焦。

(21)表表:品德卓異。

(22)肅:敬,敬請。

(23)刀砧盈耳:耳中充滿切菜剁肉的聲音。砧,案板。盈,滿。

(24)要:主要。

(25)陽台:傳說中的台名,此指二人合歡之處。詳《犬奸》「雲雨台」

注。

(26)豚兒:謙稱自己的兒子。

(27)不齒群眾:被眾人鄙視,瞧不起。

(28)名分(f èn 奮)之嫌:依封建禮教,大伯不得過問弟媳之事。名分,名義地位及所應守之本分。

(29)析:分家產,俗謂分家。

(30)先驅狐狸于地下:首先死去的委婉說法。狐狸居荒墳之中,為其驅

狐清壙,即先進入墳墓。

(31)「陽絶」二句:謂在陽間絶後而至陰間生子,這都是乃弟對死去的兄長友愛之誠感通了上天所致。絶,絶嗣,無子接代。嗣,後嗣,子息。

(32)「恐承」二句:恐怕繼承絶後產業的兄弟,不肯收留顧恤。絶產,絶嗣之人的產業。按封建宗法制度,無子絶嗣者,當由兄弟之子承繼其產業。

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