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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    P 89


作者:朱自清
頁數:89 / 189
類別:白話散文

 

作者:朱自清 / 第1頁 / 共3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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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

楓丹白露宮建於十六世紀,後經重修。拿破崙一八一四年臨去愛而巴島的時候,在此告 別他的諸將。這座宮與法國歷史關係甚多。宮房外觀不美,裡面卻精緻,傢具等等也考究。 就中侍從武官室與亨利第二廳最好看。前者的地板用嵌花的條子板;小小的一間屋,共用九 百條之多。複壁板上也雕繪着繁細的花飾,爐壁上也滿是花兒,掛燈也像花正開着。後者是 一間長廳,其大少有。地板用了二萬六千塊,一色,嵌成規規矩矩的幾何圖案,光可照人。 廳中間兩行圓拱門。門柱下截鑲複壁板,上截鑲油畫;楣上也畫得滿滿的。天花板極意雕 飾,金光耀眼。宮外有園子,池子,但趕不上凡爾賽宮的。

凡爾賽宮在巴黎西南,算是近郊。原是路易十三的獵宮,路易十四覺得這個地方好,便 大加修飾。路易十四是所謂「上帝的代表」,凡爾賽宮便是他的廟宇。那時法國貴人多一半 住在宮裡,伺候王上。他的侍從共一萬四千人;五百人伺候他吃飯,一百個貴人伺候他起 床,更多的貴人伺候他睡覺。那時法國藝術大盛,一切都成為御用的,集中在凡爾賽和巴黎 兩處。凡爾賽宮裡裝飾力求富麗奇巧,用錢無數。如金漆彩畫的天花板,木刻,華美的家 具,花飾,貝殼與多用錯綜交會的曲綫紋等,用意全在教來客驚奇:這便是所謂「羅科科 式」(Roc###)。宮中有鏡廳,十七個大窗戶,正對著十七面同樣大小的鏡子;廳長 二百四十英呎,寬三十英呎,高四十二英呎。拱頂上和牆上畫着路易十四打勝德國,荷蘭, 西班牙的情形,畫着他是諸國的領袖,畫着他是藝術與科學的廣大教主。近十幾年來成為世 界禍根的那和約便是一九一九年六月二十八那一天在這座廳裡簽的字。宮旁一座大園子,也 是路易十四手里布置起來的。看不到頭的兩行樹,有萬千的氣象。有湖,有花園,有噴水。 花園一畦一個花樣,小松樹一律修剪成圓錐形,集法國式花園之大成。噴水大約有四十多 處,或銅雕,或石雕,處處都別出心裁,也是集大成。每年五月到九月,每月第一星期日, 和別的節日,都有大水法。從下午四點起,到處銀花飛舞,霧氣沾人,襯着那齊斬斬的樹, 軟茸茸的草,覺得立着看,走着看,不拘怎麼看總成。海龍王噴水池,規模特別大;得等五 點半鐘大水法停後,讓它單獨來二十分鐘。有時晚上大放花炮,就在這裡。各色的電彩照耀 着一道道噴水。花炮在噴水之間放上去,也是一道道的;同時放許多,便氤氳起一團霧。這 時候電光換彩,紅的忽然變藍的,藍的忽然變白的,真真是一眨眼。

盧梭園在愛爾莽濃鎮(Ermenonvil#e),巴黎的東北;要坐一點鐘火車, 走兩點鐘的路。這是道地鄉下,來的人不多。園子空曠得很,有種荒味。大樹,怒草,小 湖,清風,和中國的郊野差不多,真自然得不可言。湖裡有個白楊洲,種着一排白楊樹,盧 梭墳就在那小洲上。日內瓦的盧梭洲在仿這個;可是上海式的街市旁來那麼個洲子,總有些 不倫不類。

一九三一年夏天,「殖民地博覽會」開在巴黎之東的萬散園(Vincennes) 裡。那時每日人山人海。會中建築都仿各地的式樣,充滿了異域的趣味。安南廟七塔參差, 崢嶸肅穆,最為出色。這些都是用某種輕便材料造的,去年都拆了。各建築中陳列着各處的 出產,以及民俗。晚上人更多,來看燈光與噴水。每條路一種燈,都是立體派的圖樣。噴水 有四五處,也是新圖樣;有一處叫「仙人球」噴水,就以仙人球做底樣,野拙得好玩兒。這 些自然都用電彩。還有一處水橋,河兩岸各噴出十來道水,湊在一塊兒,恰好是一座弧形的 橋,教人想著走上一個水晶的世界去。

1933630日作。


  



  
(原載193391日《中學生》第37號)

西行通訊

一聖陶兄:我等八月二十二日由北平動身,二十四日到哈爾濱。這至少是個有趣的地方,請聽我說 哈爾濱的印象。

這裡分道里,道外,南崗,馬家溝四部分。馬家溝是新闢的市區,姑不論。南崗是住宅 區,據說建築別有風味;可惜我們去時,在沒月亮的晚上。道外是中國式的市街,我們只走 過十分鐘。我所知的哈爾濱,是哈爾濱的道里,我們住的地方。

道里純粹不是中國味兒。街上滿眼是俄國人,走着的,坐著的;女人比那兒似乎都要多 些。據說道里俄國人也只十幾萬;中國人有三十幾萬,但俄國人大約喜歡出街,所以便覺滿 街都是了。你黃昏後在中國大街上走(或在南崗秋林洋行前面走),瞧那擁擁擠擠的熱閙勁 兒。上海大馬路等處入夜也閙攘攘的,但亂七八糟地各有目的,這兒卻几乎滿是逛街的。

這種忙裡閒的光景,別處是沒有的。

這裡的外國人不像上海的英美人在中國人之上,可是也並不如有些人所想,在中國人之 下。中國人算是不讓他們欺負了,他們又怎會讓中國人欺負呢?中國人不特別尊重他們,卻 是真的。他們的流品很雜,開大洋行小買賣的固然多,駕着汽車沿街兜攬乘客的也不少,赤 着腳愛淘氣的頑童隨處可見。這樣倒能和中國人混在一起,沒有什麼隔閡了。也許因白俄們 窮無所歸,才得如此;但這現象比上海瀋陽等中外雜居的地方使人舒服多了。在上海瀋陽冷 眼看著,是常要生氣,常要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