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閲微草堂筆記    P 94


作者:紀昀
頁數:94 / 188
類別:手記隨筆

 

作者:紀昀 / 第1頁 / 共3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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閲微草堂筆記

王慶垞一媼,恆為走無常即灤陽消夏錄所記見送婦再醮之鬼者,有貴家姬問之曰:我輩這妾媵,是何因果?曰:冥律小善惡相抵,大善惡則不相掩,姨等皆積有小善業,故今生得入富貴家,又兼有惡業,故使有一綫之不足也。今生如增修善業,則惡業已償,善業相續,來生益全美矣。今生如增造惡業,則善業已銷,惡業又續,來生恐不可問矣。然增修善業,非燒香拜佛之謂也。

孝親敬嫡,和睦家庭乃真善業耳。一姬又問,有子無子,是必前定,祈一檢問,如冥籍不注,吾不更作痴夢矣。曰:此不必檢,但常作有子事,雖注無子,亦改注有子。若常作無子事,雖注有子,亦改注無子也。

先外祖雪峰張公,為王慶曹氏婿,平生嚴正,最惡六婆,獨時時引與語,曰:此嫗所言雖未必皆實,然從不勸婦女佈施佞佛,是可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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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供事茹某忘其名,似是茹鋌。言,曩訪友至邯鄲,值主人未歸,暫寓城隍祠,適有賣瓜者息擔橫臥神座前,一賣綫叟寓祠內,語之曰:爾勿若是,神有靈也。賣瓜者曰:神豈在此破屋內。叟曰:在也,吾常夜起納涼,聞殿中有人聲,躡足潛聽,則有狐陳訴于神前,大意謂鄰家狐媚一少年,將死未絶之頃,尚欲取其精,其家憤甚,伏獵者以銃矢攻之,狐駭現形奔,眾噪隨其後,狐不投己穴,而投裡許外一鄰穴,眾布網穴外,熏以火,闔穴皆殪,而此狐反乘隙遁,故訟其嫁禍。



  
城隍曰:彼殺人而汝受禍,訟之宜也。然汝子孫亦有媚人者乎?良久,應曰:亦有。亦曾殺人乎?又良久,應曰:或亦有。殺幾人乎?狐不應,城隍怒,命批其頰,乃應曰:實數十人。

城隍曰:殺數十命,償以數十命,適相當矣,此怨魄所憑,假手此狐也,爾何訟焉。命檢籍示之,狐乃泣去。爾安得謂神不在乎?乃知禍不虛生,雖無妄之災,亦必有所以致之。但就事論事者,不能一一知其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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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主事康谷言,有在西湖扶乩者,降壇詩曰:我游天目還,跨鶴看龍井,夕陽沒半輪,斜照孤飛影,飄然一片雲,掠過千峰頂。未及題名。一客竊議曰:夕陽半沒,乃是反照,司馬相如所謂凌倒景也,何得雲斜照?乩忽震撼,久之若有怒者,大書曰:小兒無禮。遂不再動。

余謂客論殊有理,此仙何太護前。獨不聞古有一字師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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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君祺言,向在姚撫軍署,居一小室,每燈前月下,睡欲醒時,恍惚見人影在幾旁,開目則無睹,自疑目眩。然不應夜夜目眩也。後偽睡以伺之,乃一粗婢,冉冉出壁角,側聽良久,乃敢稍移步。人略轉,則已縮入矣。

乃悟幽魂滯此不能去,又畏人不敢近,意亦良苦。因私計彼非為祟,何必逼近使不安,不如移出。才一舉念,已彷彿見其遙拜。可見人心一動,鬼神皆知。

十目十手,豈不然乎?次日遂託故移出,後在余幕中,乃言其實,曰:不欲驚怖主人也。余曰:君一生縝密,然殊未了此鬼事。後來必有居者,負其一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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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侄肇先言,曩中涵叔官旌德時,有掘地遇古墓者,棺骸俱為灰土,惟一心存,血色猶赤,懼而投諸水,有石方尺餘,尚辨字跡,中涵叔聞而取觀,鄉民懼為累,碎而沈之,諱言無是事,乃裡巷訛傳。中涵叔罷官後,始購得錄本。其文曰:白璧有瑕,黃泉蒙恥,魂斷水睳,骨埋山趾,我作誓詞,祝霾壙底,千百年後,有人發此,爾不貞耶,消為泥滓,爾儻銜冤,心終不死。末題壬申三月,耕石翁為第五女作。

蓋其女冤死,以此代志。觀心仍不朽,知受枉為真,然翁無姓名,女無夫族,歲月無年號,不知為誰,無從考其始末。遂令奇蹟不彰,其可惜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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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木言,康熙末年,鬻古器李鷺汀,其父執也,善六壬,惟晨起自占一課,而不肯為人卜。曰:多泄未來,神所惡也。有以康節比之者,曰:吾才得六七分耳。嘗占得某日當有仙人扶竹杖來,飲酒題詩而去,焚香候之,乃有人攜一雕竹純陽像求售,側倚一貯酒壺盧,上刻朝游北海一詩也。

康節安有此失乎。年五十餘無子,惟蓄一妾,一日,許父造訪,聞其妾泣,且絮語曰:此何事而以戲人,其試我乎?又聞鷺汀力辯曰:此真實語,非戲也。許父叩反目之故,鷺汀曰:事殊大奇,今日占課,有二客來市古器,一其前世夫,尚有一夕緣;一其後夫,結好當在半年內,並我為三,生在一堂矣。吾以語彼,彼遽恚怒,數定無可移,我不泣而彼泣,我不諱而彼諱之,豈非痴女子哉。

越半載鷺汀果死,妾鬻于一翰林家,嫡不能容,過一夕即遣出,再鬻于一中書舍人家,乃相安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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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雪厓初婚日,夢至一處,見青衣高髻女子,旁一人指曰:此汝婦也。醒而惡之。後再婚殷氏,宛然夢中之人。故叢碧山房集中有悼亡詩曰:漫說前因與後因,眼前業果定誰真,與君琴瑟初調日,怪煞箜篌入夢人。

記此事也。按箜篌入夢凡二事,其一為仙傳拾遺載,薛肇攝陸長源女見崔宇;其一為逸史載,盧二舅攝柳氏女見李生,皆以人未婚之妻作伎侑酒,殊太惡作劇。近時所聞呂道士等,亦有此術,語詳灤陽消夏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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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旅亭言,其祖猶及見劉石渠。一日夜飲,有契友逼之召仙女,石渠命掃一室,戶懸竹簾,燃雙炬于幾,眾皆移席坐院中,而自禹步持咒,取界尺拍案一聲,簾內果一女子亭亭立,友視之乃其妾也。奮起欲毆,石渠急拍界尺一聲,見火光蜿蜒如掣電,已穿簾去矣。笑語友曰:相交二十年,豈有真以君妾為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