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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詞鑑賞    P 123


作者:蘇軾等
頁數:123 / 521
類別:古典詞曲

 

作者:蘇軾等 / 第1頁 / 共3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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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詞鑑賞

上片寫寒雀喧枝,以熱閙的氣氛來渲染早梅所顯示的姿態、風韻。歲暮風寒,百花尚無消息,只有梅花綴樹,葳蕤如玉。冰雪中熬了一冬的寒雀,值此梅花盛開之際,既知大地即將回春,自有無限喜悅之意。開頭兩句「寒雀滿疏籬,爭抱寒柯看玉蕤」,生動地描繪了寒雀對於物候變化的敏感。

它們翔集梅花周圍,瞅準空檔,便爭相飛上枝頭,好象要細細觀賞花朵似的。寒梅着花,原是冷寂的,故前人詠梅,總喜歡賦予梅花一種孤獨冷艷的性格,本詞則不然。

作者先從嚮往春天氣息的寒雀寫起,由歡蹦亂飛的寒雀引出梅花,有了鳥語花香的意味,而梅花的性格也隨之顯得熱乎起來。顧隨先生自雲早年極喜楊誠齋的絶句:「百千寒雀下空庭,小集梅梢話晚晴。特地作團喧殺我,忽然驚散寂無聲。」但讀了蘇軾此詞以後,看法有了變化。

他說:「持以與此《南鄉子》開端二語相比,苦水(按顧隨自號苦水)不嫌他楊詩無神,卻只嫌他楊詩無品。」「『滿』字、『看』字,頰上三毫,一何其清幽高寒,一何其湛妙圓寂耶?」「一首《南鄉子》,高處、妙處,只此開端二語。」(《顧隨文集。東坡詞說》)顧隨深賞極愛開端二語,自是不差,而從「滿」、「看」兩字悟出「清幽高寒」及「圓寂」之說,似有未諦。

「忽見客來花下坐,驚飛。踏散芳英落酒卮」,進一步從寒雀、早梅逗引出賞梅之人,而逗引的妙趣也不可輕輕放過。客來花下,寒雀自當驚飛,此原無足怪,妙雀亦多情,迷花戀枝,不忍離去,竟至客來花下,尚未覺察,直至客人坐定酌酒,方始覺之,而驚飛之際,才不慎踏散芳英,則雀之愛花、迷花、惜花已盡此三句之中,故花之美艷絶倫及客之為花所陶醉俱不待繁言而明。再說,散落之芳英,不偏不倚,恰恰落酒杯之中,由此賞梅之人平添無窮雅興,是則雀亦頗可人意。



  
可見雀之於梅,此詞中實有相得益彰之妙。

下片寫高人雅士梅園舉行的文酒之宴,藉以襯托出梅花的風流高格。「痛飲又能詩」的主語是風流太守楊元素及其賓客僚佐。楊元素才調不凡,門下自無俗客。詩、酒二事,此中人原是人人來得,不過這次有梅花助興,飲興、詩情便不同於往常。

「痛飲」即開懷暢飲。俗語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高人雅士喜以梅花為知己,「痛飲」固當,「能詩」極易誤會是能夠寫詩。其實,「能」字與「痛」字對舉成文,乃逞能之意。「能詩」又不限于其字面意義為善於寫詩,這裡暗用劉禹錫寄白居易詩句「蘇州刺史例能詩」(時白任蘇州刺史),以稱美楊元素的文采風流。

作者又有《訴衷情。送述古迓元素》詞云:「錢塘風景古今奇,太守例能詩」,也是此意。「坐客無氈醉不知」,又用杜甫贈鄭虔詩「才名四十年,坐客寒無氈」語。「醉不知」的主語是宴會的主人楊元素。


  

坐客無氈則寒,如今飲興正酣,故不復知。此句意不寫坐客之寒,而是寫主人之醉。主人既醉,則賓客之醉亦可見。觀主客的高情逸致,梅花的高格也不難想知了。

「花謝酒闌春到也」,非指一次宴集時間如許之長,而是指自梅花開後,此等聚會,殆無虛日。歇拍二韻,「離離,一點微酸已着枝」,重新歸結到梅,但寒柯玉蕤,已為滿枝青梅所取代。詠梅花而兼及梅子,又不直說梅子而說「一點微酸」,訴之味覺形象,更為清新可人。下片從高人雅士為之留連忘返、逸興遄飛,托寫出梅的姿態、神韻。

此詞既不句句粘住梅花上,也未嘗有一筆不寫梅花,可謂不即不離,妙合無垠。詞中未正面描寫梅花的姿態、神韻與品格,而採用了側面烘托的辦法來加以表現,顯示了詞人高超的藝術表現技巧。

●南鄉子  蘇軾

晚景落瓊杯,照眼雲山翠作堆。

認得岷峨春雪浪,初來,萬頃蒲萄漲淥醅。

春雨暗陽台,亂灑歌樓濕粉腮。

一陣東風來卷地,吹回,落照江天一半開。

蘇軾詞作鑒賞

此詞作於元豐四年(1081),系作者黃州臨皋亭所作。詞中描寫一個春日傍晚的即景,上片寫春日晚景,下片雨降復晴。

首句謂:端起玉杯,只見落日斜照,青翠的雲山倒映酒杯中,把一杯玉液都染綠了。詞人忽然覺得,這杯瓊漿是那樣熟悉,是那樣有情,彷彿是老朋友似的。原來那碧綠的色彩,和滿江的春水相似,春水則是故鄉的岷山、峨眉山上的積雪融化而來的。

上片由倒影看到了天空,由酒的顏色而寫到江水,由江水而想到岷峨,最後居然認為江水就是酒,彷彿這個小小的酒杯可以盛下整個世界。如此獨特的空間意識,正是蘇軾曠達、寬廣的胸懷的表現。「春雨暗陽台,亂灑歌樓濕粉腮。」用「暗」和「亂」寫春雨,抓住了春雨飄忽不定、倏來倏往的特徵。

來得突然,使人們不及迴避,才能打濕美人的粉腮。既有瓊杯美酒,又有美人粉腮,這場雨似乎擾亂了歡宴,真不是時候。但是,忽然有一陣東風卷地而來,吹散了雲雨,落日的餘暉從雲縫中斜射出來,把半邊天染紅,碧綠的江水也被染紅了一半,景色奇麗,更勝於前。

詞的上片,由酒杯而云山,而江水,而岷峨,這是詞人形象思維的過程,也是詞外的邏輯。藝術聯想和想象的動力是情感。罪系黃州的蘇東坡,端起酒杯,思鄉之情便油然而生。正是這種情感作為動力,他的聯想才最終指向故鄉岷峨即蜀中,才產生了杯中之酒是岷峨的雪水這種奇特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