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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    P 328


作者:脫脫
頁數:328 / 384
類別:歷史

 

作者:脫脫 / 第1頁 / 共3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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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

初,瀕河居民聞官軍北渡,築坦塞戶,潛伏洞穴,及見官奴一軍號令明肅,撫勞周悉,所過無絲發之犯,老幼婦子坦然相視,無復畏避。俄白撒輩縱軍四出,剽掠俘虜,挑掘焚炙,靡所不至。哭聲相接,屍骸盈野。都尉高祿謙、苗用秀輩仍掠人食之,而白撒誅斬在口,所過官吏殘虐不勝,一飯之費有數十金不能給者,公私皇皇,日皆徯大兵至矣。
白撒目不知書,奸黠有餘,簿書政事,聞之即解,善談議,多知,接人則煦煦然,好貨殖,能捭闔中人主心,遂浸漬以取將相。既富貴,起第于汴之西城,規模擬宮掖,婢妾百數,皆衣金縷,奴隷月廩與列將等,猶以為未足也。上嘗遣中使責之曰:「卿汲汲於此,將無北歸意耶?」白撒終不悛,以及于禍。
贊曰:白撒本非將才,恇怯誤國,徒能阿合以取富貴,性愎貪鄙,當此危亡,方謀封殖以自逸,此猶大廈將焚而燕雀不悟者歟!
赤盞合喜,性剛愎,好自用,朝廷以其有才幹任之。宣宗時,累遷蘭州刺史、提控軍馬。貞祐四年十一月,夏人四萬餘騎圍定西,輦致攻具,將取其城。合喜及楊斡烈等率兵鏖戰走之,斬首二千級,俘數十人,獲馬八百餘匹,器械稱是,余悉遁去。興定元年正月,以屢敗夏人,遙授同知臨洮府事,兼前職。是冬,陝西行省奉詔伐宋,合喜權行元帥府,駐來遠寨以張聲勢,既而獲捷。二年四月,宋兵數千侵臨洮,合喜擊走之,斬獲甚眾。三年四月,遷元帥左都監,行元帥府事于鞏州。
四年四月,夏人犯邊,合喜討之,師次鹿兒原,遇復兵千人,遣提控烏古論世顯率偏師敗之,都統王定亦破其眾一千五百于新泉城。九月,夏人攻鞏州,合喜遣兵擊之,一日十餘戰,夏人退據南閒,遣精兵三萬傅城,又擊走之,生擒夏將劉打、甲玉等。訊知夏大將你思丁、兀名二人謀,以為鞏帥府所在,鞏既下則臨洮、積石、河、洮諸城不攻自破,故先及鞏,且構宋統製程信等將兵四萬來攻。合喜聞之,飭兵嚴備。俄而兵果至,合喜督兵搏戰,卻之,殺數千人。攻益急,將士殊死戰,殺傷者以萬計。夏人焚其攻具,拔柵而去。合喜已先伏甲要地邀之,復率眾躡其後,斬首甚眾。十月,以功遙授平西軍節度使。
元光元年,大將萌古不花攻鳳翔,朝廷以主將完顏仲元孤軍不足守禦,命合喜將兵援之。二年二月,木華黎國王、斜裡吉不花等及夏人步騎數十萬圍鳳翔,東自扶風、岐山,西連汧、隴,數百里間皆其營柵,攻城甚急,合喜儘力,僅能禦之。於是,合喜以同知臨洮府事顏盞蝦蟆戰尤力,遂以便宜升為通遠軍節度使,上嘉其功,許之。是歲,升簽樞密院事。哀宗即位,拜參知政事,權樞密副使。


  
正大八年十一月,鄧州馳報大元兵破嶢峰關,由金州東下。報至時日已暮,省院官入奏,上曰:「事至于此,奈何?」上即位至是八年,從在東宮日立十三都尉,每尉不下萬人,強壯矯捷,極為精練。步卒負擔器甲糧糗重至六七斗,一日夜行二百里。忠孝軍萬八千人,皆回紇、河西及中州人夜掠而逃歸者,人有從馬,以騎射選之乃得補。親衛、騎兵、武衛、護衛,遷外諸軍又二十餘萬。故頻年有大昌原、倒回谷之捷,士氣既振,遂有一戰之資。至是,院官同奏:「北軍冒萬里之險,歷二年之久,方入武休,其勞苦已極。為吾計者,以兵屯睢、鄭、昌武、歸德及京畿諸縣,以大將守洛陽、潼關、懷、孟等處,嚴兵備之。京師積糧數百萬斛,令河南州郡堅壁清野,百姓不能入城者聚保山砦。彼深入之師,欲攻不能,欲戰不得,師老食盡,不擊自歸矣。」上太息曰:「南渡二十年,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以養軍士。且諸軍無慮二十餘萬,今敵至不能迎戰,徒以自保,京城雖存,何以為國,天下其謂我何!」又曰:「存亡 天命,惟不負民可也。」乃詔合達、蒲阿等屯軍襄、鄧。
九年正月,兩省軍潰于三峰山,北兵進薄京師。三月庚子,議曹王出質。大兵北行,留速不泬攻城,攻具已辦,既有納質之請,即又云:「有我受命攻城,但曹王出則退,不然不罷也。」壬寅,曹王入辭,宴于宮中。癸卯,北兵立攻具,沿壕列木柵,以薪草填壕,頃刻平十餘步。主兵者以議和之故不敢與戰,但于城上坐視而已。
城中喧鬨,上聞之,從六七騎出端門至舟橋。時新雨淖,車駕忽出,人驚愕失措,但跪于道傍,亦有望而拜者,上自麾之曰:「勿拜,恐泥污汝衣。」倉皇中,市肆米豆狼藉于地,上敕衛士令各歸其家,老幼遮擁至有誤觸禦衣者。少頃,宰相從官皆至,進笠不受,曰:「軍士暴露,我何用此為。」所過慰勞軍士,皆踴躍稱萬歲,臣等戰死無所恨,至有感泣者。西南軍士五六十輩聚而若有言者,上就問之,跪曰:「大兵芻土填壕,功已過半,平章傳令勿放一鏃,恐壞和事,想豈有計耶?」上顧謂其中長者云:「朕為生靈,稱臣進奉無不從順,止有一子,養來成長,今往作質子矣。汝等略忍,待曹王出,大兵不退,汝等死戰未晚。」復有拜泣者曰:「事急矣,聖主毋望和事。」乃傳旨城上放箭。西水門千戶劉壽控禦馬仰視曰:「聖主無信賊臣,賊臣盡,大兵退矣。」衛士欲擊之,上止曰:「醉矣,勿問。」是日,曹王出詣軍前,大兵併力進攻。甲辰,上復出撫東門將士,太學生楊奐等前白事。上問何所欲言,曰:「臣等皆太學生,令執砲夫之役,恐非國家百年以來待士之意。」敕記姓名,即免其役。過南薰門,值被創者,親傅以藥,手酌卮酒以賜,且出內府金帛以待有功者。是日,大兵驅漢俘及婦女老幼負薪草填壕塹,城上箭鏃四下如雨,頃刻壕為之平。
龍德宮造砲石,取宋太湖、靈璧假山為之,小大各有斤重,其圓如燈球之狀,有不如度者杖其工人。大兵用砲則不然,破大磑或碌碡為二三,皆用之。攢竹砲有至十三稍者,余砲稱是。每城一角置砲百餘枝,更遞下上,晝夜不息,不數日,石幾與裡城平。而城上樓櫓皆故宮及芳華、玉溪所拆大木為之,合抱之木,隨擊而碎,以馬糞麥秸布其上,綱索旃褥固護之。其懸風板之外皆以牛皮為障,遂謂不可近。大兵以火砲擊之,隨即延爇不可撲救。父老所傳周世宗築京城,取虎牢土為之,堅密如鐵,受砲所擊唯凹而已。大兵壕外築城圍百五十里,城有乳口樓櫓,壕深丈許,闊亦如之,約三四十步置一鋪,鋪置百許人守之。


  
初,白撒命築門外短牆,委曲狹隘容二三人得過,以防大兵奪門。及被攻,諸將請乘夜斫營,軍乃不能猝出,比出,已為北兵所覺。後又夜募死士千人,穴城由壕徑渡,燒其砲坐。城上懸紅紙燈為應,約燈起渡壕,又為圍者所覺。又放紙鳶,置文書其上,至北營則斷之,以誘被俘者。識者謂前日紙燈、今日紙鳶,宰相以此退敵難矣。右丞世魯命作《江水曲》,使城上之人靜夜唱之,蓋河朔先有此曲以寄謳吟之思,其謬計如此。
合喜先以守鳳翔自誇,及令守西北隅,其地受攻最急,而合喜當之,語言失措,面無人色。軍士特以車駕數出慰勞,人自激昂,爭為效命耳。其守城之具有火砲名「震天雷」者,鐵罐盛藥,以火點之,砲起火發,其聲如雷,聞百里外,所爇圍半畝之上,火點著甲鐵皆透。大兵又為牛皮洞,直至城下,掘城為龕,間可容人,則城上不可奈何矣。人有獻策者,以鐵繩懸「震天雷」者,順城而下,至掘處火發,人與牛皮皆碎迸無跡。又飛火槍,注藥以火發之,輒前燒十餘步,人亦不敢近。大兵惟畏此二物雲。
四月罷攻。至是十六晝夜矣,內外死者以百萬計,大兵知不可下,乃謾為好語云:「兩國已講和,更相攻耶?」朝廷亦就應之。明日,遣戶部侍郎楊居仁出宜秋門以酒炙犒師,於是營幕稍稍外遷,遂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