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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散文    P 159


作者:作者群
頁數:159 / 165
類別:白話散文

 

中國大陸散文

作者:作者群
第159,共165。
其中,最令人振聾發聵的聲音,就是關於建立「文革博物館」的建議,巴老在其文章中寫道:「用具體的、實在的東西,用驚心動魄的真實情景,說明我們20年前的中國這塊土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以使「子子孫孫、世世代代牢記10年的慘痛教訓」「制止『文革』歷史的重演。」引自巴金的《隨想錄》這些文字可謂字字沉甸如金,是愛我們民族愛到心痛地步的人,才會傾吐出來的聲音。記得,我初讀此文時,感情几乎沸騰到不能自製的地步,因為當時巴老已病臥在床,此時此刻他還用他那只顫抖的手,寫出如此凝重的憂國憂民之言,在當代文學浩瀚星河中,可算是獨此一家了。其實巴老的目的,並不在於揭自家之醜當然自揭家丑也是一種可敬的境界,而是出於讓子孫後代永遠銘記,不再重複這樣的歷史悲劇!其心其志其情其意,可謂遠慮千年萬代!
非常湊巧,寫此祝賀巴老百歲生日文章之際,小林打來電話,說中央電視台也為這一主題奔忙。我詢問巴老的身體狀況,她說老人有時還能用目光和表情說話,但在更多數時間內,處于一種安然狀態。我請小林轉致對巴老的祝福。一個人活在人世間,心靈最大的承載就是情義二字,在歷史新時期之初,巴老從道義上為寫真實的作品鳴鑼開道,力輓狂瀾于既倒,已然抒寫出歷史新時期的人文華章;到了黃昏夕陽的年紀,這位體態瘦骨嶙峋、走過一個完整世紀的文學大師,又以鐵肩擔道義的無畏精神,居安思危地寫出一篇篇醒世箴言,其心何其美哉!其志又何其壯哉!其文學箴言蘊藏於他的長卷之中,是含蓄而厚重的:其歷史箴言,則傾吐于黃昏夕陽年紀,文字的經緯之中,蘊藏着的是一顆民族的忠魂。
因而,這位穿越了20世紀風雲歷史偉大作家的人文精神,將與人類的文化並存,像宇宙的星月一樣,永遠閃爍着聖潔而明亮的光輝!
吹簫說劍


  
王開林
龔自珍定庵以其卓然不俗之姿進入我的視野,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初中《語文》課本裡收入了他的《病梅館記》。老實說,我背熟了這篇文章,心頭便斧刻下一痕磨滅不去的印象:江、浙兩地的文人墨客愛梅成癖,乖悖自然精神,「以曲為美」、「以欹為美」、「以疏為美」,頗有點像是薜蘿村中的東鄰女兒,竟以西施捧心為美。要使病態美的效果臻于極致,他們多有絶招——「斫直、刪密、鋤正」,扭曲梅的天性,不惜夭閼其生機。


  
於是乎,龔自珍感嘆道:「文人畫士之禍之烈至此哉!」作者同情病梅,更深層的意思則是同情封建時代的士子,從小到大,個個讀四書五經,作八股文;還被禮教牢牢地束縛,時時處處低眉垂首,察言觀色,活得極不自然,而且缺乏應有的趣。其後,高中課本續選了龔自珍的《己亥雜詩》之一:「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這仍是與《病梅館記》同一路數的作品,進步也顯而易見,由同情病梅轉為呼喚強者。單從這一文一詩,我還不清楚他身上究竟有幾分狂狷豪俠的成色,也不明白他為何能高蹈狂舞二十餘年,被譽為「文壇之飛將」。
怪只怪我接觸《龔定庵全集類編》較晚,對他的作品和身世所知寥寥。想起來真好笑,在我心目中,長時期,他只不過是清代的一位「具有進步思想的詩文家」,屬於《小說面面觀》英國小說家弗斯特著裡所講的那種「扁平的人物」類型,缺乏立體感和縱深感,一團影像,十分模糊。
定庵出生在杭州的詩禮簪纓之家,母親段馴是文字學大師段玉裁代表作為《說文解字注》的女兒,同樣善於「以字解經,以經解字」。這樣的家學淵源,不用講,龔自珍受惠良多。他髫齡早慧,十五歲分韻作詩,十九歲倚聲填詞,二十三歲作《明良論》四篇,送給外公段玉裁斧正,得到很高的評價,其語為:「吾且耄,猶見此才而死,吾不恨矣!」
《定庵先生年譜》大體是粗線條的,細節不多。我找來找去,也只找到一條有趣的記載:龔自珍孩提時,只要過了正午,聽見柔靡的簫聲就會生病,及至長大了,仍舊如此,可謂應驗如神。誰也弄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緣故。可是龔自珍的詩詞中總是充滿了劍氣和簫聲,「氣寒西北何人劍,聲滿東南幾處簫」《秋心》之一,「狂來說劍,怨去吹簫,兩樣銷魂味」《湘月》,「少年擊劍更吹簫,劍氣簫心一例消」《己亥雜詩》之一,難怪他一生多病多災。
定庵常說其前身是一位修道未精的老和尚,莫非老和尚修道未精就聽不得簫聲?真是咄咄怪事。
在科舉考場上,大才子蹭蹬者多,順遂者少,定庵也不例外。直到三十八歲那年,他才勉強通過春闈,考中三甲第十九名進士,這個成績夠懸的,離落第並不太遠。清代的殿試以書法為重,龔自珍的毛筆字馬馬虎虎,就為這一條,他便躋入不了鼎甲、二甲之列,點不了翰林。龔自珍的官運也平淡無奇,四十六歲在禮部主事從六品任上便封了頂,再也沒有陞遷的跡象。
有一回,定庵去拜訪身為部長高官禮部尚書的叔叔,剛落座,叔侄尚未寒暄數語,閽者就報告說,有位小門生到府中求見。來人新近入了翰林,正春風得意着呢。龔自珍只好暫去耳房迴避,外間的談話聽得倒也一清二楚。尚書問門生最近都忙些什麼,那人回答,也沒啥要緊的事情,平日只是臨摹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