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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散文    P 165


作者:作者群
頁數:165 / 165
類別:白話散文

 

中國大陸散文

作者:作者群
第165,共165。
在我記住莊子的這個深秋,也記起了屈原。如果考據家沒有算錯的話,兩人的生年是太接近了。當然,我不是因為年歲相仿才扯在一起,而是從生命的狀態上說,屈原也算是一個能夠飛翔的人。由於這個相似之處,放在一起比較才更有興味。
不同的是屈原不象莊子飛翔得那般輕鬆自如,他的牽掛太沉重了,他的心靈帶著鐐銬在飛,短暫的忘憂之後,又是深深的痛苦。後人看得比較痛心的是他對昏聵的楚懷王的痴迷和幻想,在他眼裡,楚懷王、楚山楚水楚民都是連為一體的。他不願正視戰國七雄中,楚國也是積弱國,而秦國是那般的生機勃勃氣吞萬里如虎。屈原不惜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肩住那已經走向衰敗的楚國車輪子。
可是誰來顧念他那逝水流年呢,他的放逐成為必然。屈原是在遠離朝廷後開始心靈飛翔的,洞庭、沅水、辰陽、漵浦、湘水還有汨羅江,那時是這麼地水天相接或地廣人稀,他的心境變得闊大起來,他原本輔佐君王富國興邦的角色稍稍淡化了。朝廷是回不去的,思路卻異常發達和奇詭,他的腕下湧現出許多神靈仙人、虯龍鸞鳳、香草美人。他讓自己也生活在這個由自己想象編織成的意象世界裡,自己也能飲朝露、食落英,渾身佩帶著江蘺、闢芷、芰荷、芙蓉,散髮着清香,宛若神仙一般。
這個時候,應該是屈原最快樂的時候,他遠離了齷齪,親近了美好,可以自由自在地飛翔。這使他在孤獨中更加自戀,他覺得能夠解除內心的痛楚,只有這些快樂的仙人。他在這個瑰麗的世界飛翔的時日畢竟短而又短,澤畔行吟,夕陽古道,總是讓他聽到鼙鼓動地干戈交響,這時他飛翔的翅膀就如同灌滿了鉛,再也難以動彈了。


  
如果說莊子的處世有一種怡然自得和自由不覊的平民氣味,那麼屈原的處世則很有幾分英雄主義的色彩。儘管那樣的英雄在那樣的時代必定要成為悲劇,但是屈原還是挺身而出了。在沉重的飛翔裡,居然對神話傳說、自然現象一氣提出了一百多個問題。這些問題令後人驚嘆不已,忙亂不已,這就是《天問》。


  
後人有從宇宙生成方面去考證的;有從太陽循環的角度去引申的;還有從夏民族圖騰崇拜去闡釋的,莫衷一是。如果一個心靈蕪雜的人,他還能有如此遼遠的目光和敏感的心思麼?在飛翔的高度上,兩人都是乘奔禦風一般的高手,這使我們翻開他們的文字,一不小心就墜入字裡行間,不能自已。莊子死了,屈原也死了。對於莊子之死,從未聽說他是怎麼死的,死的過程已經了無痕跡。
可以想見的是這麼一個落拓的人,對於死一定是平靜且微笑的,與生無異。而屈原的死卻是一種意義,這縷汨羅江上的不沉之魂,千百年來成為教化後人的一種象徵。當我吃着香噴噴的粽子,看著龍舟划過一道道漣漪,我馬上想起了屈原。我同時想起了死亡的類型,莊子之死無疑屬於喜劇,他的死如同他的夢,化蝶翩翩而去;屈原之死必然是一個悲劇,他是由於絶望而去死的,有責任感的屈原不是讓自然界的代謝法則來執行,而是自己中斷了生命的延伸,以至今人提起屈原頗感沉重。
儘管如此,死亡所呈現的內容卻是顯而易見的相同,對他們兩人來說,就是再也不能任意想象,不能自由自在地飛翔了。
在古文人的許多辭章裡,我撫摸到了他們各種各樣的夢。時光綿長得讓人暈眩,莊子和屈原的夢就越發瑰麗誘人,他們是那個時節令人矚目的人物,又是耐得住今人慢慢咀嚼的。明顯的是今人的翅膀上牽絆越來越多了,浪漫地飛翔真有些為難。我們也越來越少作夢了,因為在體現心靈的筆墨裡已經缺乏這種描繪的激情。
那種歲月深處的古典浪漫已經被現代的潮水浸濕了翅羽,成了一道遙遠的夢影。有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打開書本,隨便一瞥就能望得見《逍遙游》和《離騷》,不由自主地在重溫時,心回到那久遠的神秘裡,和他們一道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