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遺室詩畫 P 36
石遺室詩畫
作者：陳衍
第36，共176。
到死無言看日影，似聞白首慨同歸。（己亥立儲，為內禪計，各國暗持保護義，乃因民仇教發難，圍使館，以逼內禪。欲宣戰，召六部九卿集議禦前。上持不可，顧問許景澄，且揮淚引其手，
伏殺機矣。
佘往見問狀，師云：『見銅駝于荊棘耳。』且屬避去。臨辭再語曰：『此語勿向人道也。』比師見收，尚擬營救，次日與袁爽秋太常同戮西市，師始終無言。」）「開篋見君前日書，新亭淚盡到今無。可憐垂白相逢日，幽憤猶聞話少孤。（宣戰召集禦前，袁太常侃侃力爭。又貽書某樞有雲『不知端王是何居心』。
且引許竹質少宰所見相同為證，遂同日見收，臨刑猶頓足，忠憤懍然。事前公自知不容于亂世，作《幽憤詩》，擬嵇叔夜。一日就余談，各道少孤之苦。」）
「交譬邦國誤談經，師敗同謀合殉名，便是墮車聞鼓死，石城猶勝褚淵生。（庚予之役，王廉生祭酒奉命督內城守，出示引《周禮》‘殺人而義勿仇，如有譬者，
邦國交譬之’，為義和團地也。聯軍入城，君與夫人投井死，時論謂其畏而死。余獨謂謀人軍師，敗而死之義也。」）甲午之役，全由帝、後兩黨爭權爭意見，主戰者冒昧不更事，異議者坐觀其敗以為快。濟寧剛悍，素以李贊皇、張江陵自命，坐待和議成而即去，非徒為處兩宮間危疑也。故再訓政後，孝欽數遣內侍視疾，傳諭使出，終不奉韶。自中日事起，新學漸興，稍知舊說首，持之益堅。
然如國君死社稷、夷夏之防、食焉不闢其難諸大義，全失經旨，何論微言？大夫若入，固無若申息之老何；若連谷荒谷之類，大書不一書，則誠非生民之幸事也。 九、陳劍潭孝廉不喜作詩，而偶作必骯髒語。《答石遺》云：「劉表鎮荊襄，
諸葛臥田畝。雅樂動九州，炎綱已紛紐。」「漢廷俱朽骨，漁陽聲自哀。如何鸚鵡洲，孤塚無蒿萊？」「少小慕奇俠，長懷漆室悲。獨憐病母衰，江表時逶迤。」
「哀哉鮮民生，誓傍丘隴側。顧瞻黃口兒，更靦翻飛翼。一子思求科學，乃復出游。」「莽莽江漢間，曹劉爭霸地。
異人久不作，世亂吾焉寄？」「言求當世士，幸復得石遣。石遺不作官，借箸籌當時。」「丈夫貴樹立，敝帚復何貴？潦倒偶狂歌，聊發雄怪氣。」「登高望箕穎，腥風萬里來。
沈洗無淨淵，強顏溷塵埃。」劍潭名澹然，桐城人。孤寒無恃，雅不喜桐城派文，自命能為太史公。客遊南北廿餘年，挾策賣文，干諸侯，抵卿相，喜言經世，而盈頭雪刺，不名一錢。
身世極似汪容甫，然極厭考據及六朝人文，則大相反。平生最詆翁叔平，次則張廣雅，故常為二氏門下士所齡駝。《擬古》有云：「屈子湛汨羅，終古江流白。生死安足論？孤懷聊自適。」又《夜坐》云：「空山何寂寞，但聽松聲寒。出門見明月，方知天地寬。」《示內》云：「飄零短髮吾將老，寥落秋燈汝更衰。」
又云：「平生絶笑蘇髯老，憔悴生兒盼作卿。」皆有清響可聽。
一○、劍潭門下士許難先復，欲從余學詩，塵事卒卒，亦未果也。有 《贈懷寧王浩如》云：「皖江便是田橫島，義士悲歌記阮亭。入塞橫流終古濁，問天如夢更誰聽？夷門已痛侯生老，楚客空憐屈子醒。願汝莫哀酣斫地，奇才吾最眼中青。」起結頗不空泛。
一一、姚叔節永概，亦桐城孝廉，石甫先生之孫，則與其姊‧胥馬通伯其昶均能為桐城先輩之文者。贈余《慎宜軒詩文集》各一冊。余謂通伯文追惜抱，君文乃法望溪，至其詩以為具體而已未細省也。近復出新稿百十首使商榷，乃知其用功非淺。
如《送孫純齋赴潛山》二首云：「往時補被入舒潛，景物逢秋潤可沾。矮桕著丹遮屋角，修篁引翠到山尖。別來泉石應如故，此去風光想更添。為問窖麻舂竹地，可能容我突常黔？（通伯及余三數姻友，有造紙廠在水吼嶺。」）「君行便道遊山谷，谷裹今無百丈松。丹嶂舊藏禪祖骨，白雲時起漢家封。岩題剝蝕文能讀，法宇蕭條佛缺供。惟有石牛堪負重，八風不動自從容。」
《練潭道上書感》云：「棠梨花密杏花疏，物色風光慰病軀。官道著泥晴尚滑，春山藏靄淡如無。種桑日望當攀采，佩玉知難利走趨。驚撫頭顱空老大，竿船真欲泛松湖。」《題沈乙‧方伯寒林坐臘圖，圖後自書病僧篇》云：「萬木蕭摻人跡絶，春氣潛藏根似鐵。枯莎敷座洞門深，寂減更無言可說。僧病非身亦非心，異香成穗繞雙林。卻憐八表同昏際，願放光明破ウ陰。」《用山谷游王舍人園韻題天柱閣》云：“築閣行省司，地直龍山陽。天晴西北望，岳色不可藏。自古賢政策，在暇不在忙。沈公有道氣，官居等寶坊。
論徵古典籍，坐集儒衣裳。時流老成淚，或慚燕寢香。去年江淮饑，稻黍不芬芳。庫藏又久空，安得化金方？貸粟監河侯，救此災剝床。
憂多公膳減，孤負數百觴。世方競炎熱，誰解心清涼？赫然聲利場，照以明月光。橫流波浩浩，正色天蒼蒼。潛霍有佳境，中開天地房。
宛委古藏書，待公與意量。其男多樸野，爭席魚相忘。其女半高髻，未知時世妝。
公令四境安，容我接輿狂。”《題子善秋景》云：「柳老西風作意驕，孤蟬獨自抱疏條。不知更有春來否，到眼秋光太寂寥。」《偶題》云：「西風吹雨似輕埃，
零落殘芳尚亂開。
秋蝶向花無意興，繞叢三匝卻飛迥。」《偶懷梁節‧胡漱唐》云：「上書不報拂衣去，絶類西京梅子真。最痛篇終陳苦語，異時逆耳更無人。」
伏殺機矣。
佘往見問狀，師云：『見銅駝于荊棘耳。』且屬避去。臨辭再語曰：『此語勿向人道也。』比師見收，尚擬營救，次日與袁爽秋太常同戮西市，師始終無言。」）「開篋見君前日書，新亭淚盡到今無。可憐垂白相逢日，幽憤猶聞話少孤。（宣戰召集禦前，袁太常侃侃力爭。又貽書某樞有雲『不知端王是何居心』。
且引許竹質少宰所見相同為證，遂同日見收，臨刑猶頓足，忠憤懍然。事前公自知不容于亂世，作《幽憤詩》，擬嵇叔夜。一日就余談，各道少孤之苦。」）
邦國交譬之’，為義和團地也。聯軍入城，君與夫人投井死，時論謂其畏而死。余獨謂謀人軍師，敗而死之義也。」）甲午之役，全由帝、後兩黨爭權爭意見，主戰者冒昧不更事，異議者坐觀其敗以為快。濟寧剛悍，素以李贊皇、張江陵自命，坐待和議成而即去，非徒為處兩宮間危疑也。故再訓政後，孝欽數遣內侍視疾，傳諭使出，終不奉韶。自中日事起，新學漸興，稍知舊說首，持之益堅。
然如國君死社稷、夷夏之防、食焉不闢其難諸大義，全失經旨，何論微言？大夫若入，固無若申息之老何；若連谷荒谷之類，大書不一書，則誠非生民之幸事也。 九、陳劍潭孝廉不喜作詩，而偶作必骯髒語。《答石遺》云：「劉表鎮荊襄，
諸葛臥田畝。雅樂動九州，炎綱已紛紐。」「漢廷俱朽骨，漁陽聲自哀。如何鸚鵡洲，孤塚無蒿萊？」「少小慕奇俠，長懷漆室悲。獨憐病母衰，江表時逶迤。」
「哀哉鮮民生，誓傍丘隴側。顧瞻黃口兒，更靦翻飛翼。一子思求科學，乃復出游。」「莽莽江漢間，曹劉爭霸地。
沈洗無淨淵，強顏溷塵埃。」劍潭名澹然，桐城人。孤寒無恃，雅不喜桐城派文，自命能為太史公。客遊南北廿餘年，挾策賣文，干諸侯，抵卿相，喜言經世，而盈頭雪刺，不名一錢。
身世極似汪容甫，然極厭考據及六朝人文，則大相反。平生最詆翁叔平，次則張廣雅，故常為二氏門下士所齡駝。《擬古》有云：「屈子湛汨羅，終古江流白。生死安足論？孤懷聊自適。」又《夜坐》云：「空山何寂寞，但聽松聲寒。出門見明月，方知天地寬。」《示內》云：「飄零短髮吾將老，寥落秋燈汝更衰。」
又云：「平生絶笑蘇髯老，憔悴生兒盼作卿。」皆有清響可聽。
一○、劍潭門下士許難先復，欲從余學詩，塵事卒卒，亦未果也。有 《贈懷寧王浩如》云：「皖江便是田橫島，義士悲歌記阮亭。入塞橫流終古濁，問天如夢更誰聽？夷門已痛侯生老，楚客空憐屈子醒。願汝莫哀酣斫地，奇才吾最眼中青。」起結頗不空泛。
一一、姚叔節永概，亦桐城孝廉，石甫先生之孫，則與其姊‧胥馬通伯其昶均能為桐城先輩之文者。贈余《慎宜軒詩文集》各一冊。余謂通伯文追惜抱，君文乃法望溪，至其詩以為具體而已未細省也。近復出新稿百十首使商榷，乃知其用功非淺。
如《送孫純齋赴潛山》二首云：「往時補被入舒潛，景物逢秋潤可沾。矮桕著丹遮屋角，修篁引翠到山尖。別來泉石應如故，此去風光想更添。為問窖麻舂竹地，可能容我突常黔？（通伯及余三數姻友，有造紙廠在水吼嶺。」）「君行便道遊山谷，谷裹今無百丈松。丹嶂舊藏禪祖骨，白雲時起漢家封。岩題剝蝕文能讀，法宇蕭條佛缺供。惟有石牛堪負重，八風不動自從容。」
《練潭道上書感》云：「棠梨花密杏花疏，物色風光慰病軀。官道著泥晴尚滑，春山藏靄淡如無。種桑日望當攀采，佩玉知難利走趨。驚撫頭顱空老大，竿船真欲泛松湖。」《題沈乙‧方伯寒林坐臘圖，圖後自書病僧篇》云：「萬木蕭摻人跡絶，春氣潛藏根似鐵。枯莎敷座洞門深，寂減更無言可說。僧病非身亦非心，異香成穗繞雙林。卻憐八表同昏際，願放光明破ウ陰。」《用山谷游王舍人園韻題天柱閣》云：“築閣行省司，地直龍山陽。天晴西北望，岳色不可藏。自古賢政策，在暇不在忙。沈公有道氣，官居等寶坊。
論徵古典籍，坐集儒衣裳。時流老成淚，或慚燕寢香。去年江淮饑，稻黍不芬芳。庫藏又久空，安得化金方？貸粟監河侯，救此災剝床。
憂多公膳減，孤負數百觴。世方競炎熱，誰解心清涼？赫然聲利場，照以明月光。橫流波浩浩，正色天蒼蒼。潛霍有佳境，中開天地房。
宛委古藏書，待公與意量。其男多樸野，爭席魚相忘。其女半高髻，未知時世妝。
公令四境安，容我接輿狂。”《題子善秋景》云：「柳老西風作意驕，孤蟬獨自抱疏條。不知更有春來否，到眼秋光太寂寥。」《偶題》云：「西風吹雨似輕埃，
零落殘芳尚亂開。
秋蝶向花無意興，繞叢三匝卻飛迥。」《偶懷梁節‧胡漱唐》云：「上書不報拂衣去，絶類西京梅子真。最痛篇終陳苦語，異時逆耳更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