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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傳    P 58


作者:布老虎
頁數:58 / 59
類別:傳記

 

梵谷傳

作者:布老虎
第58,共59。
他很快就畫出兩幅畫,一幅是一棵絲柏下長着金盞草的風景畫,另一幅是白色的薔薇和葡萄樹,旁邊站着一個白色的人。加歇几乎天天在溫森特身邊轉,喋喋不休,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彷彿他不說話,溫森特就不會幹活,有點像燃料和機器的關係。
每個星期天或星期一,他要求溫森特陪他一起吃飯。他妻子去世了,只有兩個小孩,一個19歲的女孩和一個15歲的男孩。不論幾個人吃飯,他都要上五道菜,溫森特過慣了挨餓的日子,甚至有點厭煩吃這麼多的東西。他把在加歇那裡吃飯看成一個負擔。
他為醫生畫了一幅肖像。加歇戴着一頂白色的便帽,坐在一張黃色書桌旁,右手握成拳頭撐住面頰,左手放在桌子上撫着一支紫色鳳仙花,藍色的外衣和鈷藍色的背景,使人物深化在一種夢幻般的遐想中。
加歇非常崇拜這幅畫,他認為這是一件不朽的傑作。然後整天纏着溫森特嚷嚷,要求他再畫一幅送給他。溫森特答應了他。


  
加歇收藏了很多好的作品,溫森特經常去欣賞那些作品,但是加歇得在他認為溫森特完成了一天的任務以後才讓他看。那簡直是一個小展覽館。加歇卻對已有的東西並不那麼感興趣,他的灰藍色的小眼睛總是盯着溫森特的畫筆,就像一個餓荒了的孩子盯着一個製造麵包的烘爐,他期望從裡頭骨碌碌滾出一隻香噴噴、油亮亮的大麵包來。那種渴望出偉大的新作品的慾望比溫森特有過之而無不及。
6月的一個星期天裡,提奧帶著喬安娜和小溫森特到奧佛看望溫森特,溫森特出乎意料的健康狀況使提奧一家大為振奮,老加歇甚至沒有用任何藥物治療,確切地說,根本就沒有治療。溫森特已經安全地度過了危險期,甚至連他自己都忘記了發病的事,直到提奧問起來的時候,才來得及為自己高興。
老加歇趁機自吹自擂了一番。
溫森特在興奮中並沒有注意到提奧眉宇間隱藏的一絲憂鬱。
溫森特又為加歇畫了一幅肖像,同時為他的女兒畫了一幅彈鋼琴的肖像。女孩子穿著紅色的衣服,背景中的牆綠色中帶有桔黃色點子,地毯是紅底綠點子,鋼琴是深紫色的,溫森特認為這是在奧佛畫的最好的一幅人物畫。
7月份,提奧來信告訴他,小溫森特病了。溫森特几乎為這件事發了狂,他立即丟下畫筆,乘車趕到巴黎,一小時的路呈在他眼裡是那麼漫長。


  
3回歸永恆提奧面色蒼白,顯得十分憔悴,一個月不見,整個的變了一個人。
喬安娜抱著孩子,神色憂鬱,默默無語。
「孩子的病並不礙事,溫森特,公司威脅說要把我解僱。因為我注重印象派而忽視了正當營業,弄得公司虧本。」
溫森特急得手足無措,他勸弟弟放棄職位獨立經營,但提奧几乎沒有存下一分錢。人力、物力、財力奇缺,另起爐灶談何容易!
溫森特滿懷心事回到奧佛。
加歇完全不瞭解溫森特的內心世界,一味地逼他畫畫。溫森特仍是每天早晨 5點出門,晚上 9點回家,堅持不懈地畫着。但是,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渾身活力從巴黎回來以後蕩然無存,他畫畫只是一種下意識行為,是十年來的緊張帶給他的慣性作用,任何奇妙的自然景象在他眼裡變得平淡無奇,他的全部心思都用在為提奧一家人的擔憂上了。
加歇大夫盲目的鼓勵使溫森特煩躁不安,他認為老頭子的病比他還重。由一個瞎子牽引着另一個瞎子前行,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一同摔下深淵,雖然帶路的瞎子對前途充滿信心。
一天早晨,他照舊背着畫架出門,走過奧佛的教堂,藍色的天空下,沒有太陽,微風吹過來,溫森特忽然覺得教堂在風中搖擺着,正如一個垂危的人在寒風中顫慄。這種奇怪的感覺使他心身俱醉,他彷彿在一瞬間裡找到了一種永恆的東西,有如一個人到了某種最高境界時的激動,他迅速地捕捉到了這種感覺。很快,灰藍色的天空下一座激蕩不安的教堂出現在畫布上,正像一個在惡劣的環境裡踽踽獨行的、歷盡滄桑的老人,更讓人心靈震顫的是,教堂下的小路與整個長着白色和黃色小花草的大地都在激烈地抖動。溫森特畫完,把筆一擲,倒在草皮上,泥土和草的芳香立即包裹了他。
這種持續的興奮一直到下午,他繼續出門,趕到一片麥田邊。麥田無邊無際地延伸開去,莽莽蒼蒼,風吹過來,麥浪滾滾向前,無窮無盡。
他支好畫架要把這片風景搬到畫布上的時候,天空中突然飛過來一大群烏鴉,哇哇叫着,籠罩了整個麥田,金黃色的天地被黑暗吞噬,他一下子感到非常憤怒,他竭力要驅散那些烏鴉,但無濟於事。在它們面前,算得上龐然大物的溫森特竟然覺得自己是那樣渺小。他在激憤之中把這個場面畫下來了,黑色的烏雲使他透不過氣來。他在畫布上寫了一行字:麥田裡的烏鴉。
然後背起畫架回到旅館。
就像經歷了一場搏鬥,他精疲力竭,全身虛脫,倒頭便睡。
晚上,他夢見自己被漫天的烏鴉包圍着,它們層層疊疊地俯衝下來,在他臉上啄一口,然後哇哇叫着退開去。他伸手亂抓,每次都抓到一隻,並把它撕成碎片。腥惡的血水飛濺,他全身浸在血泊之中,烏鴉的血和他的血溶合到了一起,他在被鳥類欺凌的死亡線上掙扎着。
第二天一早,他爬起來,發現自己浸在汗水中,噩夢使他精神恍惚。
他什麼都不想幹,旅館老闆上來叫他吃飯,他像沒聽見一樣。他只是伏在桌子上寫信,他的言辭非常冷靜。
親愛的提奧:我非常非常想念我的小傢伙。自從你照我的名字給他取名以來,我希望他具有一個遠遠比我平靜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