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閲微草堂筆記    P 11


作者:紀昀
頁數:11 / 188
類別:手記隨筆

 

閲微草堂筆記

作者:紀昀
第11,共188。
劉少宗伯青垣言,有中表涉元稹會真之嫌者,女有孕,為母所覺,飾言夜恆有巨人來,壓體甚重,而色黝黑。母曰:是必土偶為妖也。授以彩絲,于來時陰系其足,女竊付所歡,系關帝祠周將軍足上。母物色得之,撻其足幾斷。

後復密會,忽見周將軍擊其腰,男女並僵臥不能起。皆曰:污衊神明之報也。夫專其利而移禍於人,其術巧矣,巧者造物之所忌。機械萬端,反而自及,天道也。



  
神惡其險癊,非惡其污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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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羅兩峰,目能視鬼,曰:凡有人處皆有鬼。其橫亡厲鬼,多年沉滯者,率在幽房空宅中,是不可近,近則為害;其憧憧往來之鬼,午前陽盛,多在牆陰,午後陰盛,則四散遊行,可穿壁而過,不由門戶。遇人則避路,畏陽氣也,是隨處有之,不為害。又曰:鬼所聚集,恆在人煙密簇處,僻地曠野,所見殊稀。

喜圍繞廚灶,似欲近食氣。又喜入溷廁,則莫明其故。或取人跡罕到耶?所畫有鬼趣圖,頗疑其以意造作,中有一鬼,首大於身幾十倍,尤似幻妄。然聞先姚安公言,瑤涇陳公,嘗夏夜掛窗臥。

窗廣一丈,忽一巨面窺窗,闊與窗等,不知其身在何處,急掣劍刺其左目,應手而沒。對窗一老仆亦見,雲從窗下地中湧出,掘地丈餘,無所睹而止。是果有此種鬼矣。茫茫昧昧,吾烏乎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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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子劉四,壬辰夏乞假歸省,自禦牛車載其婦。距家三四十里,夜將半,牛忽不行,婦車中驚呼曰:有一鬼,首大如瓮,在牛前。劉四諦視,則一短黑婦人,首戴一破鷄籠,舞且呼曰:來來。懼而回車,則又躍在牛前呼來來,如是四面旋繞,遂至鷄鳴。

忽立而笑曰:夜涼無事,借汝夫婦消遣耳。偶相戲,我去後慎勿詈我,詈則我復來。鷄籠是前村某家物,附汝還之。語訖,以鷄籠擲車上去。

天曙抵家,夫婦並昏昏如醉,婦不久病死,劉四亦流落無人狀。鬼蓋乘其衰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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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城有劉武周墓,獻縣誌亦載。按武周山後馬邑人,墓不應在是。疑為隋劉炫墓。炫景城人,一統志載其墓在獻縣東八十里。

景城距城八十七里,約略當是也。舊有狐居之,時或戲嬲醉人。裡有陳雙,酒徒也。聞之憤曰:妖獸敢爾!詣墓所,且數且詈。

時耘者滿野,皆見其父怒坐墓側,雙跳踉叫號,竟前呵曰:爾何醉至此,乃詈爾父?雙凝視,果父也。大怖叩首,父徑趨歸。雙隨而哀乞,追及于村外,方伏地陳說,忽婦媼環繞,嘩笑曰:陳雙何故跪拜其妻?雙仰視,又果妻也,愕而痴立,妻亦徑趨歸。雙惘惘至家,則父與妻實未嘗出,方知皆狐幻化戲之也。

慚不出戶者數日,聞者無不絶倒。余謂雙不詈狐,何至遭狐之戲,雙有自取之道焉;狐不嬲人,何至遭雙之詈,狐亦有自取之道焉。顛倒糾纏,皆緣一念之妄起。故佛言一切眾生,慎勿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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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桂,烏魯木齊流人子也,言嘗牧馬山中,一馬忽逸去,躡蹤往覓,隔嶺聞嘶聲甚厲。尋聲至一幽谷,見數物,似人似獸,周身鱗癋如古松,發蓬蓬如羽葆,目睛突出,色純白,如嵌二鷄卵,共按馬生嚙其肉。牧人多攜銃自防,桂故頑劣,因升樹放銃,物悉入深林去。馬已半軀被啖矣。

後不再見,迄不知為何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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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庶子鐵崖,宅中一樓,有狐居其上。恆鐍之。狐或夜于廚下治饌,齋中宴客,家人習見亦不訝。凡盜賊火燭,皆能代主人呵護,相安已久。

後鬻宅于李學士廉衣,廉衣素不信妖妄,自往啟視,則樓上三楹,潔無纖塵。中央一片如席大,藉以木板,整齊如幾榻,余無所睹。時方修築,因並毀其樓,使無可據,亦無他異。迢甫落成,突然烈焰四起,頃刻無寸椽。

而鄰屋苫草,無一莖被癎。皆曰狐所為。劉少宗伯青垣曰:此宅自當是日焚耳。如數不當焚,狐安敢縱火。

余謂妖魅能一一守科律,則天無雷霆之誅矣。王法禁殺人,不敢殺者多,殺人抵罪者亦時有。是固未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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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少司寇蘭泉言,夢午塘提學江南時,署後有高阜,恆夜見光怪,雲有一雉一蛇居其上,皆歲久,能為魅。午塘少年盛氣,集鍤畚平之。眾猶豫不舉手,午塘方怒督,忽風飄片席蒙其首,急撤去,又一片蒙之,皆署中涼蓬上物也。午塘覺其異,乃輟役,今尚巋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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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魏哲聞其父言,順治初有某生者,距余家八九十里,忘其姓名。與妻先後卒。越三四年,其妾亦卒。適其家傭工人,夜行避雨,宿東嶽祠廊下,若夢非夢,見某生荷校立庭前,妻妾隨焉。

有神衣冠類城隍,磬折對岳神語曰:某生污二人,有罪;活二命,亦有功,合相抵。岳神怫然曰:二人畏死忍恥,尚可貸。某生活二人,正為欲污二人,但宜科罪,何雲功罪相抵也?揮之出。某生及妻妾亦隨出。

悸不敢語,天曙歸告家人,皆不能解。有舊仆泣曰:異哉,竟以此事被錄乎!此事惟吾父子知之,緣受恩深重,誓不敢言。今已隔兩朝,始敢追述。兩主母皆實非婦人也。

前明天啟中,魏忠賢殺裕妃,其位下宮女內監,皆密捕送東廠,死甚慘。有二內監,一曰福來,一曰雙桂,亡命逃匿。緣與主人曾相識,主人方商于京師,夜投焉。主人引入密室,吾穴隙私窺。

主人語二人曰:君等聲音笑貌,在男女之間,與常人稍異,一出必見獲;若改女裝,則物色不及。然兩無夫之婦,寄宿人家,形跡可疑,亦必敗。二君身已淨,本無異婦人,肯屈意為我妻妾,則萬無一失矣。二人進退無計,沉思良久,並曲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