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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P 30


作者:西周生
頁數:30 / 410
類別:古典小說

 

醒世因緣傳

作者:西周生
第30,共410。
晁知州聽得,那肚裡就如雪上加霜的一般不快活,問道:「那些鄉宦舉人也沒個出來說些公道話的?」宋其仁道:「那百姓們勢眾了,還說老爺嚮日在那裡難為他們,都是這些鄉宦舉人唆撥的,唬嚇道:‘若你們不出來強管,我們只得將就罷了;若你們出來管事說情,我們必定將這幾年詐害百姓的惡款,上公憤民本了。’所以這些鄉宦舉人躲避得還恐怕不乾淨,怎還敢出頭?」晁知州問說:「秀才們卻沒有人出來說甚麼的?」宋其仁道:「秀才起先也發了傳帖,寫了公呈,也要在江院遞了。虧不盡那兩個首貢次貢的生員將眾人勸住了,說道:‘我們畢竟是讀書人,要顧名義。子弟告父母官,是薄惡的事,告得動,這個名聲已是不好了;若再告不動,越發沒趣。前官就是後官的眼。教見在的父母官把我們不做人待,況且有了百姓公狀,也就罷了。’眾人道:‘這是公憤,你二人私情,怎便留得住?’那位喻相公道:‘我講得是大體,有甚私情?若說起公憤來,把我的地斷與了他人去,地內的錢糧逼勒我納。我不在家,把我家婦女都拿到監內。還要怎樣的憤?就是張兄,他的令尊被光棍辱了,把原被各罰銀十五兩。那光棍在房裡使了幾兩銀子,稟說被告家貧納不起,他就都並在原告身上追。幸得刑廳巴四府說了分上,免得二十兩。不然,那時這樣荒年,張兄就賣了身,也納不起三十兩銀子哩!’那張相公道:‘你不要說起罷了,但一提起,我便心頭痛極了!’他兩人說到這個田地,眾人都說:‘喻張二兄畢竟老成人,見得是,我們只索罷了。’」

晁知州知道:「不知是那個喻秀才張秀才?」宋其仁道:「這事也不叫做尋常。難道老爺都忘記了?」晁知州道:「在你華亭時,不瞞你說,這樣的事也盡多,知道是那一起?但你二人的來意是要如何?」宋其仁道:「老爺速急求了當道的書去。曹一佳與宋其禮兩個的罪是不敢求免的。左右在華亭也住不得了,倒不如問個充軍,泄了眾人的恨,離了眾人的眼,也罷了。只是求那問官不要多入臓,不要拷打,免行文提孫書房與晁管家。」晁知州蹙了眉頭,不做聲。晁大舍道:「這事不難!塌了天,也還有四個金剛抬着哩!你二人且吃飯安歇,待仔細商量。」



  
打發宋其仁、曹希建走開去了。老晁道:「這事怎說?只怕江院有題本;即不題本,把宋其禮、曹一佳問了軍,招達兵部,咱守着近近的,這風聲也就不好了。」晁大舍道:「爺,你放心,一點帳也沒有!憑我擺劃就是了!」隨即差了晁住,備了自己的走騾,星飛到京,快請胡君寵、梁安期二人速來商量急事。晁住星飛去了。晁大舍回家的行李,也將次收拾完了,只等這件事有了商量,即便起身不提。正是:使盡滿帆風正順,不防驟雨逆頭來!不知晁大舍三月十六日起身得成起身不成,再聽下回續起。

第八回  長舌妾狐媚惑主 昏監生鶻突休妻

十四為君婦,含頻拜舅姑。妾門雖處士,夫俗亦寒儒。

世閥遙相對,家聲近未殊。不說襦非玉,無希佩是珠。


  

執贄方臨廟,操匙便入廚。椿萱相悅懌,藁砧亦歡娛。

詎知時態改,誰料世情渝!婦德還為婦,夫心未是夫!

金長恩情少,身都寵愛枯。昔日原非冶,今朝豈盡嫫?

只因腸不定,致使意相徂。木腐蟲方入,人疑見始誣。

忍教鳩是逐,堪從爵為驅。呼天發浩嘆,搶地出長吁!

命固紅顏薄,緣從赤膽逋。從茲成覆水,何日是還蚨?

青天無可問,白日豈能呼?酆都應有鏡,當照黑心奴!

卻說晁住到了京,各處體問,尋到傍晚止,尋見胡旦。那時夜巡甚嚴,晁住就同胡旦宿了。原來王振主意拿定,要正統爺禦駕親征,文武朝臣都叩馬苦留不住。聖駕到了土木地方,聲息已是萬分緊急,若是速忙奔入城內,也還無事;只因王振有自己輜重一千餘輛落後,趕不上來,不肯叫正統爺急走,以致也先蜂擁一般圍將上來,萬箭齊發。真是虧不盡萬神呵護,那箭似雨點般來,都落在正統爺面前,插在地下,半枝箭也不曾落在正統爺身上。那些也先怪異得緊,近前便認,方知是正統爺禦駕親征,神龍失水,被那一股兒蜂擁卷得去了,隨駕的文武百官也被殺了個罄淨,王振合蘇劉二錦衣也都殺在數內。大小諸人恨不得滅了王振一萬族才好。所以胡旦、梁生都躲得象蟄蟲一般。

二人睡到五更起來,胡旦穿了兩截破衣,把灰搽黑了臉。因晁住常在蘇劉二家走動,恐被人認得,所以改換了妝束,同到一個僻處,尋着了梁生,說晁爺有事商議,特來接取。梁生京中無可潛住,正思量要到晁爺任內躲避些時,來得正好。梁生也換了鶉衣破帽,收拾了些細軟之物,馱在晁住騎的騾上,出了城門,僱了驢子,早飯時節,到了通州任內。晁老父子見了梁生、胡旦這等襤褸,吃了一驚。說其所以,方知是這等緣故。送到書房梳洗畢,依舊換了時新巾服,從新作了揖,陪着吃飯。說及華亭的事體,原要向蘇劉二錦衣求書,不知有了這等變故出來,今卻再有何處門路。梁生道:「這事何難,翰林徐呈是如今第一時宦,是胡君寵的至相知,叫胡君寵細細寫封書,大爺備分禮,自己進京去求他,事無不妥。」晁老爺子喜不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