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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集    P 69


作者:歐陽修
頁數:69 / 544
類別:古典散文

 

歐陽修集

作者:歐陽修
第69,共544。
公拜戶部郎中、直昭文館,出知延州,遷吏部郎中,入為龍圖閣待制、知開封府,遷右諫議大夫、御史中丞。契丹使蕭從順來朝,是時,莊獻明肅太后垂簾聽政,從順舉止多不遜,以謂南使至契丹者皆見太后,遂請見之。朝議患之,未有以決。公獨以理折之,從順乃止。而嫉公者讒其漏禁中語,由是拜集賢院學士,出知并州,改知秦州。秦州宿重兵,兵嘗慊食,公為勤儉積畜,教民水種。歲中,遷樞密直學士、知益州,而秦之餘粟積者三百萬,征算之衍者三十萬,核民舊隱田數百頃,所得芻粟又十餘萬,秦州之民與其蕃落數千人,詣轉運使請留,不果。公在開封,以嚴為治,肅清京師。京師人民至私以俚語目公,且相戒曰:「是不可犯也。」囹圄為之數空,而至今之人猶或目之。及居蜀,尤有善政。民有得偽蜀時中書印者,夜以錦囊掛之西門,門者以白,蜀人隨之者萬計,皆忄匈忄匈出異語,且觀公所為。公顧主吏藏之,略不取視,民乃止。老媼告其子不孝者,子訴貧不能養。公取俸錢與之,曰:「用此為生以養。」母子遂相慈孝。裡富人三女皆孤,民或妄爭其產,公析其資為三,為嫁其女,於是人皆以公為仁恩。蜀人喜亂而易搖,公既鎮以無事,又能順其風俗,從容宴樂,及其臨事,破奸發伏,逆見隨決,如逢蒙之射而方朔之占,無一不中。蜀人愛且畏之,以比張尚書詠而不苛。開封,天子之畿;益州,蜀一都會,皆世號尤難理者。而公尤有名,其猛寬之政,前後異施,可謂知其方矣。

入拜龍圖閣直學士、權三司使,遂拜參知政事。公入謝,上曰:「先帝嘗言卿可用,吾今用卿矣。」公益感激自勵。而素剛毅,守節不苟合,既與政,尤挺立無所牽隨。然遂欲繩天下,無細大,一入于規矩。往往不可其意,則歸臥于家,嘆息憂愧,輒不食。家人笑其何必若此,公曰:「吾慚不及古人,而懼後世譏我也。」公嘗使契丹,與其君臣語,而以論議服其坐中。其後契丹使來,必問公所在,及聞已用,乃皆喜曰:「是得人矣」邊吏得諜者,言契丹欲棄約舉兵。上亟召大臣議,或欲選將增兵。公曰:「契丹畏誓而貪利,且無隙以開其端,其必不動,不宜失持重之勢而使其可窺。」已而卒無事。他日,上顧公曰:「果如公言。」於是益重之。明道二年,莊獻明肅太后欲以天子袞冕見太廟,臣下依違不決。公獨爭之,曰:「太后必若王服見祖宗,若何而拜乎?」太后不能奪,為改他服。太后崩,上見群臣,泣曰:「太后疾不能言,而猶數引其衣,若有所屬,何也?」公遽曰:「其在袞冕也。然服之豈可見先帝乎?」上大悟,卒以後服葬。於是益以公為果可用也。



  
公先娶潘氏,早卒;後娶趙氏,今封金城郡夫人。子男一人直孺,大理寺丞。女五人:長適故職方員外郎張奇;其次適故開封府士曹參軍喬易從,早亡;次適太原王拱辰,早亡;次適廬陵歐陽修;次又適王氏。公既貴,贈其曾祖而下三室,曰太保、太傅、太師。追封曾祖妣某氏某夫人,祖妣某氏某夫人,妣某氏某夫人。

公惟孝慈,雖在大位,家人勤儉不知為驕奢,諸子幼孤撫養不異。平生所為文章四十卷,直而有氣,如其為人。五年某月某甲子,其孤直孺奉其柩自京師葬于絳州,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即事。先期,狀公之功行上之太常,太常議曰:「謚法:一德不懈曰簡,執心決斷曰肅。今其狀應法。」乃謚曰簡肅。銘曰:


  

薛夏之封,以國為姓。其後河東,隋唐最盛。公世載德,實河東人。必大其門,太師之雲。公之從事,以難為易。參于大政,不撓不牽。屢決大議,有言炳然。公不為相,告病還家。賻之榮,尚書是加。公有敏德,焯其行事。公有令名,有司之謚。事告之史,謚傳子孫。又刻銘章,納于墓門。

【薛質夫墓誌銘〈寶元二年〉】

故大理寺丞薛君直孺,字質夫,資政殿學士,贈禮部尚書簡肅公之子,母曰金城夫人趙氏。質夫生四歲,為殿直公為參知政事,拜大理評事,遷將作監丞。景元年,公薨,天子推恩于其孤,拜大理寺丞。公以忠直剛毅顯于當世,質夫為名臣子,能純儉謹飭,好學自立,以世其家。公葬絳州,質夫自京師杖而行哭至于絳州,行路之人皆哀嗟之。

質夫少多病,後公六年以卒,享年二十有四。初娶向氏,某人之孫,某人之女;再娶王氏,某人之孫,某人之女,皆無子。嗚呼!簡蕭公之世,於是而絶。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此為舜娶妻而言耳,非萬世之通論也。不娶而無後,罪之大者可也;娶而無子,與夫不幸短命未及有子而死以正者,其人可以哀,不可以為罪也。故曰孟子之言非通論,為舜而言可也。質夫再娶皆無子,不幸短命而疾病以死,其可哀也,非其罪也。自古賢人君子,未必皆有後,其功德名譽垂世而不朽者,非皆因其子孫而傳也。伊尹、周公、孔子、顏回之道著于萬世,非其家世之能獨傳,乃天下之所傳也。有子莫如舜,而瞽不得為善人,卒為頑父,是為惡者有後而無益,為善雖無後而不朽。然則為善者可以不懈,為簡肅公者可以無憾也。使簡肅公無憾,質夫無罪,全其身,終其壽考,以從其先君于地下,復何道哉?

某娶簡肅公之女,質夫之妹也。常哀質夫之賢而不幸,傷簡肅公之絶世,閔金城夫人之老而孤,故為斯言,庶幾以慰其存亡者已。悲夫!銘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