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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誌    P 56


作者:馮夢龍
頁數:56 / 355
類別:古典小說

 

東周列國誌

作者:馮夢龍
第56,共355。
再說齊桓公知鄭伯突已復國,衛、二國,去冬亦曾請盟,欲大合諸侯,刑牲定約。仲曰:「君新舉霸事,必以簡便為政。」桓公曰:「簡便如何?」管仲曰:「陳、蔡、邾自北杏之後,事齊不貳;曹伯雖未會,已同伐宋之舉,此四國,不必再煩奔走。惟宋、衛未嘗與會,且當一見。俟諸國齊心,方舉盟約可也。」言未畢,忽傳報:「周王再遣單蔑報宋之聘,已至衛國。」管仲曰:「宋可成矣。衛居道路之中,君當親至衛地為會,以親諸侯。」桓公乃約宋、衛、鄭三國,會于鄄地,連單子、齊侯,共是五位,不用歃血,揖讓而散。諸侯大悅。齊侯知人心悅從,乃大合宋、魯、陳、衛、鄭、許諸國于幽地,歃血為盟,始定盟主之號。此周釐王三年之冬也。

卻說楚文王熊貲,自得息媯立為夫人,寵幸無比,三年之內,生下二子,長曰熊囏,次曰熊惲。息媯雖在楚宮三載,從不與楚王說話。楚王怪之,一日,問其不言之故。息媯垂淚不答,楚王固請言之,對曰:「吾一婦人而事二夫,縱不能守節而死,又何面目向人言語乎?」言訖淚下不止。胡曾先生有詩云:



  
息亡身入楚王家,回看春風一面花。感舊不言常掩淚,只應翻恨有容華。



  
楚王曰:「此皆蔡獻舞之故,孤當為夫人報此仇也,夫人勿憂。」乃興兵伐蔡,入其郛,蔡侯獻舞肉袒伏罪,盡出其庫藏寶玉以賂楚,楚師方退。適鄭伯突遣使告復國于楚,楚王曰:「突複位二年,乃始告孤,慢孤甚矣。」復興兵伐鄭,鄭謝罪請成,楚王許之。周釐王四年,鄭伯突畏楚,不敢朝齊,齊桓公使人讓之,鄭伯使上卿叔詹如齊,謂桓公曰:「敝邑困于楚兵,早夜城守,未獲息肩,是以未修歲事。君若能以威加楚,寡君敢不朝夕立於齊庭乎?」桓公惡其不遜,囚詹于軍府,詹視隙逃回鄭國,自是鄭背齊事楚,不在話下。

再說周釐王在位五年崩,子閬立,是為惠王。惠王之二年,楚文王熊貲淫暴無政,喜于用兵。先年,曾與巴君同伐申國,而驚擾巴師,巴君怒,遂襲那處,克之,守將閻敖遊湧水而遁,楚王殺閻敖,閻氏之族怨王,至是,約巴人伐楚,願為內應,巴兵伐楚,楚王親將迎之,大戰于津,不提防閻族數百人,假作楚軍,混入陣中,竟來跟尋楚王,楚軍大亂,巴兵乘之,遂大敗楚,楚王面頰中箭而奔,巴君不敢追逐,收兵回國。閻氏之族從之,遂為巴人。楚王回至方城,夜叩城門,鬻拳在門內問曰:「君得勝乎!」楚王曰:「敗矣!」鬻拳曰:「自先王以來,楚兵戰無不勝,巴。小國也,王自將而見敗。寧不為人笑乎?今黃不朝楚,若伐黃而勝,猶可自解。」遂閉門不納。楚王憤然謂軍士曰:「此行再不勝,寡人不歸矣!」乃移兵伐黃,王親鼓,士卒死戰,敗黃師于踖陵。是夜宿于營中,夢息侯怒氣勃勃而前曰:「孤何罪而見殺?又占吾疆土,淫吾妻室,吾已請于上帝矣。」乃以手批楚王之頰,楚王大叫一聲,醒來箭瘡迸裂,血流不止,急傳令回軍,至于湫地,夜半而薨。鬻拳迎喪歸葬,長子熊嗣立。鬻拳曰:「吾犯王二次,縱王不加誅,吾敢偷生乎?吾將從王于地下!」乃謂家人曰:「我死,必葬我于絰皇,使子孫知我守門也。」遂自剄而死。熊囏憐之,使其子孫世為大閽。先儒左氏稱鬻拳為愛君,史官有詩駁之,曰:

諫主如何敢用兵,閉門不納亦堪驚。若將此事稱忠愛,亂賊紛紛盡借名!

鄭厲公聞楚文王凶信,大喜曰:「吾無憂矣。」叔詹進曰:「臣聞『依人者危,臣人者辱‘,今立國于齊、楚之間,不辱即危,非長計也。先君桓、武及莊,三世為王朝卿士,是以冠冕列國,征服諸侯。今新王嗣統,聞虢、晉二國朝王,王為之饗醴命宥,又賜玉五珏,馬三匹。君不若朝貢于周,若賴王之寵,以修先世卿士之業,雖有大國,不足畏也。」厲公曰:「善。」乃遣大夫師叔如周請朝。師叔回報:「周室大亂。」厲公問:「亂形如何?」對曰:「昔周莊王嬖妾姚姬,謂之王姚,生子頽,莊王愛之,使大夫蔿國為之師傅。子頽性好牛,嘗養牛數百,親自喂養,飼以五穀,被以文綉,謂之』文獸’。凡有出入,仆從皆乘牛而行,踐踏無忌,又陰結大夫蔿國、邊伯、子禽、祝跪、詹父,往來甚密。釐王之世,未嘗禁止。今新王即位,子頽恃在叔行,驕橫益甚,新王惡之,乃裁抑其黨,奪子禽、祝跪、詹父之田。新王又因築苑囿于宮側,蔿國有圃,邊伯有室,皆近王宮。王俱取之,以廣其囿。又膳夫石速進膳不精,王怒,革其祿,石速亦憾王。故五大夫同石速作亂,奉子頽為君以攻王,賴周公忌父同召伯廖等死力拒敵,眾人不能取勝,乃出奔于蘇。先周武王時,蘇忿生為王司寇有功,謂之蘇公,授以南陽之田為采地。忿生死,其子孫為狄所制,乃叛王而事狄,又不繳還采地于周。桓王八年,乃以蘇子之田,畀我先君莊公,易我近周之田,於是蘇子與周嫌隙益深。衛侯朔惡周之立黔牟,亦有夙怨,蘇子因奉子頽奔衛,同衛侯帥師伐王城。周公忌父戰敗,同召伯廖等奉王出奔于鄢。五大夫等尊子頽為王,人心不服。君若興兵納王,此萬世之功也!」厲公曰:「善。雖然,子頽懦弱,所恃者衛、燕之眾耳,五大夫無能為也,寡人再使人以理諭之,若悔禍反正,免動干戈,豈不美哉?」一面使人如鄢迎王,暫幸櫟邑。因厲公向居櫟十七年,宮室齊整故也。一面使人致書於王子頽,書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