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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誌    P 59


作者:馮夢龍
頁數:59 / 355
類別:古典小說

 

東周列國誌

作者:馮夢龍
第59,共355。
史蘇私謂大夫裡克曰:「晉國將亡,奈何?」裡克大驚,問曰:「亡晉者何人?」史蘇曰:「其驪戎乎?」裡克不解其說,史蘇曰:「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女妹喜歸之,桀寵妹喜,遂以亡夏;殷辛伐有蘇,有蘇氏以女妲己歸之,紂寵妲己,遂以亡殷;周幽王伐有褒,有褒人以女褒姒歸之,幽王寵褒姒,西周遂亡。今晉伐驪戎而獲其女,又加寵焉,不亡得乎?」適太卜郭偃亦至,裡克述史蘇之言,郭偃曰:「晉亂而已,亡則未也。昔唐叔之封,卜曰:『尹正諸夏,再造王國。‘晉業方大,何亡之患?」裡克曰:「若亂,當在何時?」郭偃曰:「善惡之報,不出十年,十者,數之盈也。」裡克識其言于簡。再說獻公愛驪姬,欲立其子奚齊為嗣。一日,與驪姬言之,驪姬心中甚欲,只因申生已立做世子,無故更變,恐群臣不服,必然諫沮,又且重耳、夷吾,與申生相與友愛,三公子俱在左右,若說而不行,反被提防,豈不誤事?乃跪而對曰:「太子之立,諸侯莫不聞。且賢而無罪,君必以妾母子之故,欲行廢立,妾寧自殺。」獻公以為真心,遂置不言。獻公有嬖倖大夫二人,曰梁五、東關五,並與獻公察聽外事,挾寵弄權,晉人謂之「二五」。又有優人名施者,少年美姿,伶俐多智,能言快語,獻公尤嬖之,出入宮禁,不知防範,驪姬遂與施私通,情好甚密,因告以心腹之事,謀離間三公子,徐為奪嗣之計。優施為之畫策:「必須以封疆為名,使三公子遠遠出鎮,然後可居中行事。然此事又必須外臣開口,方見忠謀,今』二五’用事,夫人誠以金幣結之,俾彼相與進言,則主公無不聽矣。」驪姬乃出金帛付優施,使分送「二五」。優施先見梁五曰:「君夫人願交歡于大夫,使施致不腆之敬。」梁五大驚曰:「君夫人何須於我。必有囑也,子不言,吾必不受。」優施乃盡以驪姬之謀告之,梁五曰:「必得東關為助乃可。」施曰:「夫人亦有饋,如大夫也。」於是同詣東關五之門,三人做一處商議停當。次日,梁五進言于獻公曰:「曲沃始封之地,先君宗廟之所在也;蒲與屈,地近戎狄,邊疆之要地也。此三邑者,不可無人以主之。宗邑無主,則民無畏威之心;邊疆無主,則戎狄有窺伺之意。若使太子主曲沃,重耳、夷吾分主蒲、屈,君居中制馭,此磐石之安矣。」獻公曰:「世子出外可乎?」東關五曰:「太子,君之貳也,曲沃,國之貳也,非太子其誰居之?」獻公曰:「曲沃則然矣。蒲、屈乃荒野之地,如何可守?」東關五又曰:「不城則為荒野,城之即為都邑。」二人又齊聲讚美曰:「一朝而增二都,內可屏蔽封內,而外可開拓疆宇,晉自此益大矣!」獻公信其言,使世子申生居曲沃,以主宗邑,太傅杜原款從行。使重耳居蒲,夷吾居屈,以主邊疆。狐毛從重耳于蒲,呂飴甥從夷吾于屈。又使趙夙為太子城曲沃,比舊益加高廣,謂之新城。使士蔿監築蒲、屈二城。士蔿聚薪築土,草草完事。或言:「恐不堅固。」士蔿笑曰:「數年之後,此為仇敵,何以固為?」因賦詩曰:

狐裘尨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



  
狐裘,貴者之服;尨茸,亂貌。言貴者之多,喻嫡庶長幼無分別也。士蔿預知驪姬必有奪嫡之謀,故為此語。申生與二公子,俱遠居晉鄙,惟奚齊、卓子在君左右。驪姬益獻媚取寵,以蠱獻公之心。髯翁有詩云:


  

女色從來是禍根,驪姬寵愛獻公昏。空勞畚築疆場遠,不道干戈伏禁門。

時獻公新作二軍,自將上軍。使世子申生將下軍,率領大夫趙夙、畢萬攻狄、霍、魏三國,滅之。以狄賜趙夙,魏賜畢萬為采邑。太子功益高,驪姬忌之益甚,而謀愈深且毒矣。此事擱過一邊。

卻說楚熊囏、熊惲兄弟,雖同是文夫人所生,熊惲才智勝於其兄,為文夫人所愛,國人亦推服之。熊囏既嗣位,心忌其弟,每欲因事誅之,以絶後患。左右多有為熊惲周旋者,是以因循不決。熊囏怠於政事,專好遊獵,在位三年,無所施設。熊惲嫌隙已成,私畜死士,乘其兄出獵,襲而殺之,以病薨告于文夫人。文夫人雖則心疑,不欲明白其事,遂使諸大夫擁立熊惲為君,是為成王。以熊囏未嘗治國,不成為君,號為「堵敖」,不以王禮葬之。任其叔王子善為令尹,即子元也。子元自其兄文王之死,便有篡立之意,兼慕其嫂息媯,天下絶色,欲與私通。況熊囏、熊惲二子,年齒俱幼,自恃尊行,全不在眼。只畏大夫鬥伯比正直無私,且多才智,故此不敢縱肆。至是,周惠王十一年,鬥伯比病卒。子元意無忌憚,遂於王宮之旁,大築館舍,每日歌舞奏樂,欲以蠱惑文夫人之意。文夫人聞之,問侍人曰:「宮外樂舞之聲何來?」侍人曰:「此令尹之新館也!」文夫人曰:「先君舞干以習武事,以征諸侯,是以朝貢不絶于庭。今楚兵不至中國者十年矣。令尹不圖雪恥,而樂舞于未亡人之側,不亦異乎?」侍人述其言于子元,子元曰:「婦人尚不忘中原,我反忘之,不伐鄭,非丈夫也!」遂發兵車六百乘,自為中軍,鬥禦疆、鬥梧建大旆為前隊,王孫游、王孫嘉為後隊。浩浩蕩蕩,殺奔鄭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