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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龍    P 21


作者:劉勰
頁數:21 / 25
類別:文學理論

 

文心雕龍

作者:劉勰
第21,共25。
故善附者異旨如肝膽,拙會者同音如胡越。改章難於造篇,易字艱于代句,此已然之驗也。昔張湯擬奏而再卻,虞松草表而屢譴,並事理之不明,而詞旨之失調也。及倪寬更草,鐘會易字,而漢武嘆奇,晉景稱善者,乃理得而事明,心敏而辭當也。以此而觀,則知附會巧拙,相去遠哉!

若夫絶筆斷章,譬乘舟之振楫;會詞切理,如引轡以揮鞭。克終底績,寄深寫遠。若首唱榮華,而媵句憔悴,則遺勢鬱湮,餘風不暢。此《周易》所謂「臀無膚,其行次且」也。惟首尾相援,則附會之體,固亦無以加于此矣。



  
贊曰∶篇統間關,情數稠迭。原始要終,疏條布葉。

道味相附,懸緒自接。如樂之和,心聲克協。

總術第四十四

今之常言,有「文」有「筆 」,以為無韻者「筆」也,有韻者「文」也。夫文以足言,理兼《詩》、《書》,別目兩名, 自近代耳。顏延年以為∶「 筆之為體,言之文也;經典則言而非筆,傳記則筆而非言。」請奪彼矛,還攻其楯矣。何者? 《易》之《文言》,豈非言文?若筆為言文,不得雲經典非筆矣。將以立論,未見其論立也。予以為∶發口為言,屬翰曰筆,常道曰經,述經曰傳。經傳之體,出言入筆, 筆為言使,可強可弱。《六經》以典奧為不刊,非以言筆為優劣也。昔陸氏 《文賦》,號為曲盡,然泛論纖悉,而實體未該。故知九變之貫匪窮,知言之選難備矣。


  

凡精慮造文,各競新麗,多欲練辭,莫肯研術。落落之玉,或亂乎石;碌碌之石,時似乎玉。精者要約,匱者亦鮮;博者該贍,蕪者亦繁;辯者昭晰,淺者亦露;奧者復隱,詭者亦曲。或義華而聲悴,或理拙而文澤。知夫調鐘未易,張琴實難。伶人告和,不必盡窕瓠之中;動角揮羽,何必窮初終之韻;魏文比篇章于音樂,蓋有征矣。夫不截盤根,無以驗利器;不剖文奧,無以辨通才。才之能通,必資曉術,自非圓鑒區域,大判條例,豈能控引情源,制勝文苑哉!

是以執術馭篇,似善弈之窮數;棄術任心,如博塞之邀遇。故博塞之文,借巧儻來,雖前驅有功,而後援難繼。少既無以相接,多亦不知所刪,乃多少之並惑,何妍蚩之能制乎!若夫善弈之文,則術有恆數,按部整伍,以待情會,因時順機,動不失正。數逢其極,機入其巧,則義味騰躍而生,辭氣叢雜而至。視之則錦繪,聽之則絲簧,味之則甘腴,佩之則芬芳,斷章之功,于斯盛矣。

夫驥足雖駿,纆牽忌長,以萬分一累,且廢千里。況文體多術,共相彌綸,一物攜貳,莫不解體。所以列在一篇,備總情變,譬三十之輻,共成一轂,雖未足觀,亦鄙夫之見也。

贊曰∶文場筆苑,有術有門。務先大體,鑒必窮源。

乘一總萬,舉要治繁。思無定契,理有恆存。

時序第四十五

時運交移,質文代變,古今情理,如可言乎?昔在陶唐,德盛化鈞,野老吐「何力」之談,郊童含「不識」之歌。有虞繼作,政阜民暇,薰風詠于元後 ,「爛雲」歌于列臣。盡其美者何?乃心樂而聲泰也。至大禹敷土,九序詠功,成湯聖敬猗歟” 作頌。逮姬文之德盛,《周南》勤而不怨;大王之化淳, 《邠風》樂而不淫。幽厲昏而《板》、《蕩》怒,平王微而《黍離》哀。故知歌謡文理,與世推移,風動于上,而波震于下者也。

春秋以後,角戰英雄,六經泥蟠,百家飆駭。方是時也,韓魏力政,燕趙任權;五蠹六虱,嚴於秦令;唯齊、楚兩國,頗有文學。齊開莊衢之第,楚廣蘭台之宮,孟軻賓館,荀卿宰邑,故稷下扇其清風,蘭陵鬱其茂俗,鄒子以談天飛譽,騶奭以雕龍馳響,屈平聯藻于日月,宋玉交彩于風雲。觀其艷說,則籠罩《雅》、《頌》,故知燁之奇意,出乎縱橫之詭俗也。

爰至有漢,運接燔書,高祖尚武,戲儒簡學。雖禮律草創, 《詩》、《書》未遑,然《大風》、《鴻鵠》之歌,亦天縱之英作也。施及孝惠,迄于文景,經術頗興,而辭人勿用,賈誼抑而鄒枚沉,亦可知已。逮孝武崇儒,潤色鴻業,禮樂爭輝,辭藻競騖∶柏梁展朝宴之詩,金堤制恤民之詠,征枚乘以蒲輪,申主父以鼎食,擢公孫之對策,嘆倪寬之擬奏,買臣負薪而衣錦,相如滌器而被綉。於是史遷壽王之徒,嚴終枚皋之屬,應對固無方,篇章亦不匱,遺風餘采,莫與比盛。越昭及宣,實繼武績,馳騁石渠,暇豫文會,集雕篆之軼材,發綺縠之高喻,於是王褒之倫,底祿待詔。自元暨成,降意圖籍,美玉屑之談,清金馬之路。子云鋭思于千首,子政讎校于六藝,亦已美矣。爰自漢室,迄至成哀,雖世漸百齡,辭人九變,而大抵所歸,祖述《楚辭 》,靈均餘影,於是乎在。自哀、平陵替,光武中興,深懷圖讖,頗略文華,然杜篤獻誄以免刑,班彪參奏以補令,雖非旁求,亦不遐棄。及明章疊耀,崇愛儒術,肄禮璧堂,講文虎觀,孟堅珥筆于國史,賈逵給札于瑞頌;東平擅其懿文,沛王振其通論;帝則藩儀,輝光相照矣。自和安以下,迄至順桓,則有班傅三崔,王馬張蔡,磊落鴻儒,才不時乏,而文章之選,存而不論。然中興之後,群才稍改前轍,華實所附,斟酌經辭,蓋歷政講聚,故漸靡儒風者也。降及靈帝,時好辭制,造皇羲之書,開鴻都之賦,而樂松之徒,招集淺陋,故楊賜號為驩兜,蔡邕比之俳優,其餘風遺文,蓋蔑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