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靈魂甘泉,自由閱讀廣場

帳號    


王陽明全集    P 284


作者:王陽明
頁數:284 / 462
類別:古典散文

 

王陽明全集

作者:王陽明
第284,共462。
柳州去京師七千餘裡,在五嶺之南。嶺南之州,大抵多卑濕瘴癘,其風土雜夷從,自昔與中原不類。唐、宋之世,地盡荒服。吏其土者,或未必盡皆以譴謫,而以譴謫至者居多。

士之立朝,意氣激軋,與時抵忤,不容于儕眾,於是相與擯斥,必致之遠地。故以譴謫而至者,或未必盡皆賢士君子,而賢士君子居多。予嘗論賢士君子,于平時隨事就功,要亦與人無異。至于處困約之鄉,而志愈勵,節益堅,然後心跡與時俗相去遠甚。



  
然則非必賢士君子而後至其地,至其地而後見賢士君子也。

唐之時,柳宗元出為柳州刺史,劉賁斥為柳州司戶。賁之忠義,既已不待言。宗元之出,始雖有以自取,及其至柳,而以禮教治民,砥礪奮發,卓然遂有聞于世。古人云:「庸玉女于成也。

」其不信已夫?自是寓游其地,若范祖禹、張廷堅、孫覿,高穎、劉洪道、胡夢昱輩,皆忠賢剛直之士,後先相繼不絶。故柳雖非中土,至其地者,率多賢士。是以習與化移,而衣冠文物,蔚然為禮義之邦。我皇明重熙累洽,無間邇遐,世和時泰,瘴癘不興。

財貨所出,盡于東南。於是遂為嶺南甲郡,朝廷必擇廉能以任之。則今日之柳州,固已非唐、宋之柳州,而今日之官其土者,豈惟非昔之比,其為重且專亦較然矣。

弘治丙辰,柳州知府員缺,內江李君邦輔自地官正郎膺命以往。人皆以邦輔居地官十餘年,綽有能聲,為縉紳所稱許,不當遠去萬裡外。予于邦輔,知我也,亦豈不惜其遠別?顧邦輔居地官上曹,著廉聲,有能績,徐速自如,優遊榮樂之地,皆非人所甚難,人亦不甚為邦輔屈,不如其中之所存。今而間關數千里,處險僻難為之地,得以試其堅白於磨涅,則邦輔之節操志慮,庶幾盡白於人人,而任重道遠,真可以無負今日縉紳之期望,豈不美哉!夫所處冒艱險之名,而節操有相形之美,以不滿人之望,加之以不自滿之心,吾于邦輔之行,所以獨欣然而私喜也。

送呂丕文先生少尹京丞序



  
昔蕭望之為諫議大夫,天子以望之議論有餘才,任宰相,將觀以郡事。而望之堅欲拾遺左右,後竟出試三輔。至元帝之世,而望之遂稱賢相焉。

古之英君,其將任是人也,既已納其言,又必考其行;將欲委以重,則必老其才。所以用無不當,而功無不成。若漢宣者,史稱其綜核名實,蓋亦不為虛語矣。

新昌呂公丕文,以禮科都給事中擢少尹南京兆。給事,諫官也。京兆,三輔之首也。以給事試京兆,是諫官試三輔也。

是其先後名爵之偶同於望之,非徒以寵直道而開讜言,固亦微示其意于其間耳。呂公以純篤之學,忠貞之行,自甲辰進士為諫官十餘年。其所論于朝而建明者,何如也?致于上而替可否者,何如也?聲光在人,公道在天下。聖天子詢事考言,方欲致股肱之良,以希唐虞之盛,耳目之司,顧獨不重哉?然則公京兆之擢,固將以信其夙所言者于今日,而須其大用於他時也。

其所以賢而試之,有符于漢宣之於望之。而其所將信而任之,則吾又知其決非彼若而已也。君行矣,既已審上意之所在,公卿大夫士傾耳維新之政,以券其所言,且謂日需其效以俟庸也,其得無念于斯行乎哉?

學士謝公輩與公有同舉同鄉之好,飲以餞之。謂某也宜致以言。予惟君之文學政事,于平常既已信其必然,知言之弗能毫末加也。而超擢之榮,又不屑為時俗道。

若夫名譽之美,期俟之盛,則固君之所宜副,而實諸公飲餞之情也。故比而序之以為贈。

慶呂素庵先生封知州序

朝廷褒德顯功,因其子以及其親,斯固人情事理之所宜然,蓋亦所謂忠厚之至也。然舊制京官三載舉,得推恩,而州縣之職,非至于數載之外,屢為其上官所薦揚,則終不可幸而致。故京官之得推恩,非必其皆有奇績異能者,苟得及乎三載,皆可以坐而有之。州縣之職,非必其皆無奇績異能,苟其人事之不齊,得於民矣而不獲乎上,信於己矣而未孚於人,百有一不如式,則有司者以例繩之,雖累方岳,欲推恩如其京官之三載者焉,不可得也。

夫父母之所以教養其子,而望其榮顯夫我者,豈有異情哉?人子之所以報于其親,以求樂其心志者,豈有異情哉?及其同為王臣,而其久近難易,相去懸絶如此,豈不益令人重內而輕外也!夫惟其難若此,其久若此,而後能有所成就,故其教子之榮,顯親之志,亦因之而有盛于彼,皆于此見焉。

浙之新昌有隱君子曰素庵呂公者,今刑部員外郎中原之父也。自幼有潔操,高其道,不肯為世用。優遊煙壑,專意教其子,使之盡學夫修己治人之方。凡其所欲為而不及為者,皆一以付之,曰:「吾不能有補于時,不可使吾子復為獨善者。

」學成,使之仕。成化庚子,中原遂領鄉薦,與家君實同登焉。甲辰舉進士,出守石州。石故號難治,中原至,即除舊令之不便於民者,布教條為約束,以其素所習于家庭者,坐而治之,民皆靡然而從,翕然而起。

士夫之騰于議者,部使之揚薦者曰:「某廉吏,某勤吏,某才而有能,某賢而多智。」必皆于中原是歸焉。有司奉舊典,推原中原厥績所自,而公之所以訓誨其子之功為大。天子下制褒揚,封公為奉直大夫,配某氏,封宜人,以寵榮之。

鄉士夫皆曰:「子為京職,而能克享褒封者,于今皆爾,此不足甚異。公之教其子,為其難,而獨能易其獲,此則不可以無賀。」於是李君輩皆為詩歌而來屬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