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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藝術    P 22


作者:佛洛姆
頁數:22 / 24
類別:感情生活

 

愛的藝術

作者:佛洛姆
第22,共24。
如果愛情是那些具有創造性和成熟性格的人的一種能力,那麼由此可以得出結論:每一個在一個特定社會生活的人的愛的能力取決於這一社會對這個人的性格的影響。當我們談到當代西方社會的愛情時,我們要提出下列問題,即西方文明的社會結構以及這一社會結構產生的精神是否會促進愛情的發展。提出這一問題就意味着要對此作出否定的回答。任何一個客觀地觀察我們西方生活的人都會毫不猶豫地說愛情—博愛、母愛和性愛在西方是罕見的現象,許多假愛情的形式取代了它們的位置,而這些假愛情的形式實際上只是愛情的衰亡的形式。

資本主義社會一方面是以政治上的自由原則,另一方面是以市場作為調整一切經濟活動,因此也是調節一切社會關係的原則為基礎的。貨物市場決定進行貨物交換的條件。勞動力市場調節勞動力的買賣。有用的物和有用的人的精力和技巧都變成價值,這些價值根據市場的條件自願公平地進行交換。譬如說鞋吧,一旦市場上沒人問津,即使鞋本身是有用和必需的,也會失去任何經濟價值(交換價值)。人的力氣和技巧亦是如此。資本的擁有者可以購買勞動力,並命令勞動力為其資本的有利投資而勞動。勞動力的擁有者必鬚根據當時的市場條件出售其勞動力,才不至于挨餓。這種經濟結構反映在價值的高低級別上。資本統治勞動力,無生命的物體要比勞動力,要比人的才能和一切有生命的物體價值要高。佔有要高於存在。



  
這一結構從一開始就是資本主義的基礎。儘管這一社會結構至今仍然是現代資本主義的標誌,但有一些因素起了變化,這些因素賦予現代資本主義新的特點,並對現代人的性格結構產生深遠的影響。我們看到資本主義發展的結果是資本不斷集中。大企業不斷地擴大,而小企業越來越受排擠。在大企業中,資本的所有權越來越同資本的管理權分開。幾十萬股票持有者是企業的「佔有者」。管理企業的則是管理官僚階層,他們雖然薪俸甚高,但企業並不屬於他們。這些官僚不僅對獲取大量利潤感興趣,而且也熱衷于不斷擴大企業,從而不斷擴大他們自己的權力。資本的日趨集中和強大的管理官僚階層的形成也表現在工人運動的發展中。工會把勞動力組織起來,使得工人不必在勞動力市場上孤軍作戰。工人成為大工會的成員,而這些大工會也同樣被強大的官僚階層所管理,並代表工人去同工業巨頭對峙。無論在資本領域,還是在勞動力領域,個人的主動性被官僚階層所取代。越來越多的人失去獨立性,依附於龐大的經濟帝國的官僚階層。


  

資本集中帶來的另一個決定性特點是勞動組織的特殊形式,這也是現代資本主義的特點之一。高度集中、分工嚴密的企業導致一種新的勞動組織,在這一組織中個人失去了個性,而成為機器中一個可以隨時調換的齒輪。現代資本主義中個人的問題可以歸納如下:

現代資本主義需要大批能在一起協調工作的人。這些人對消費的需求越來越高,但他們的口味是標準化的,既容易受到控制,又能預測。現代資本主義需要的人是一方面能感覺到自己是自由和獨立的並相信自己不屈服于任何權威、原則和良心,另一方面他們又準備執行命令,完成別人交給的任務,服服貼貼地進入社會這部機器中去,規規矩矩地聽人擺佈,自願服從領導,盲目地受人指揮—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他們要不遺餘力地幹活,永遠地發揮作用和力爭晉陞。

那結果是什麼呢?如果就是現代人對自己、對同代人和對大自然產生異化。1他變成一種商品,體驗到自己的生命力實際是一筆資本,這筆資本在既定的市場條件下要給他帶來最大的利潤。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從本質上來看是互為陌生的,是自動機器之間的關係,其安全感的基礎就是要想方設法靠攏一群人,在思想、感情和行動中同這一群人保持一致。雖然每個人都努力同別人接近,但實際上都是孤獨的,充滿了不安全感、恐懼感和負罪感。只要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得不到克服,這種感覺就會不斷出現。但我們的文明提供了各種可能性,使人們感覺不到這種孤獨。這首先就是人們每天都重複着千篇一律僵化的機械性工作,這種工作秩序使他們不再自覺地感到人追求超越和統一的基本要求。但是光靠這個還不行,因此人就通過享受,通過娛樂工業提供的音樂、畫片,以及通過不斷地購買新的物品去減少這種尚未意識到的絶望。事實上現代人很像休克斯勒爾*(*休克斯勒爾(1894-1963),美國作家,深受佛教的影響。—譯者注)在他的《美麗的新世界》一書中描繪的那付樣子:「營養充分,穿戴講究,性慾得到滿足,但卻沒有自我,同他同時代的人也只有表面的接觸。」現代人的宗旨正如休克斯勒爾簡明扼要地總結的那樣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或者是「今日,人人幸福」的頌詞。現代人的幸福就是享受,就是滿足消費和同一群人同化的要求。他們消費商品、圖片、食品、飲料、香煙、人、雜誌、書籍、電影,真是無其不有。世界只是為了填飽他們的肚子,就象一個巨大的蘋果,一個巨大的酒瓶和一個巨大的乳房,而我們是嬰兒,永遠在期待,在希望,卻永遠是個失意者。我們的性格努力地適應進行交換、接受和消費的要求。所有的一切—精神的和物質的東西—都成為交換和消費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