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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    P 8


作者:羅素
頁數:8 / 341
類別:西洋哲學

 

西方哲學史

作者:羅素
第8,共341。
商業或海盜掠奪——起初這兩者是很難分別的——對於希臘人最重要的結果之一,就是使他們學會了書寫的藝術。雖然書寫在埃及和巴比倫已經存在過幾千年了,而且米諾的克里特人也曾有過一種文字(這種文字還沒有人能識別),然而並沒有任何決定性的證據可以證明希臘人在公元前十世紀左右以前是會寫字的。他們從腓尼基人那裡學到書寫的技術;腓尼基人正象其他敘利亞的居民一樣,受着埃及和巴比倫兩方面的影響,而且在伊奧尼亞、意大利和西西里的希臘城市興起之前,他們一直握有海上商業的霸權。公元前十四世紀時,敘利亞人給伊克納頓(埃及的異端國王)寫信仍然使用巴比倫的楔形文字;但是推羅的西拉姆(公元前969-936年)已經用腓尼基字母了,腓尼基字母或許就是從埃及文字中發展出來的。最初埃及人使用一種純粹的圖畫文字;這些圖畫日益通行以後就逐漸地代表音節(即圖形所代表的事物的名字的第一個音節),終於根據「A是一個射青蛙的射手」①的原則而代表單獨的字母了。最後的這一步埃及人自己並沒有完成,而是由腓尼基人完成的,而這就給了字母以一切的便利。希臘人又從腓尼基人那裡借來這種字母加以改變以適合他們自己的語言,並且加入了母音而不是象以往那樣僅有子音,從而就作出了重要的創造。毫無疑問,獲得了這種便利的書寫方法就大大促進了希臘文明的興起。

希臘文明第一個有名的產兒就是荷馬。關於荷馬的一切全都是推測,但是最好的意見似乎是認為,他是一系列的詩人而並不是一個詩人。或許依里亞特和奧德賽兩書完成的期間約占200年的光景,有人說是從公元前750-550年,②而另有人認為《荷馬》在公元前八世紀末就差不多已經寫成了③。荷馬詩現存的形式是被比西斯垂塔斯帶給雅典的,他在公元前560527年(包括間斷期)執政。從他那時以後,雅典的青年就背誦着荷馬,而這就成為他們教育中最重要的部分。但在希臘的某些地區,特別是在斯巴達,荷馬直到較晚的時期,才享有同樣的聲望。



  
荷馬的詩歌好象後其中世紀的宮廷傳奇一樣,代表着一種已經開化了的貴族階級的觀點,它把當時在人民群眾中依然流行的各種迷信看成是下等人的東西而忽略過去。但是到了更後來的時期,許多這些迷信又都重見天日了。近代作家根據人類學而得到的結論是:荷馬決不是原著者,而是一個刪定者,他是一個十八世紀式的古代神話的詮釋家,懷抱著一種上層階級文質彬彬的啟蒙理想。在荷馬詩歌中,代表宗教的奧林匹克的神祇,無論是在當時或是在後世,都不是希臘人唯一崇拜的對象。在人民群眾的宗教中,還有着更黑暗更野蠻的成份,它們雖然在希臘智慧的盛期被壓抑下去了,但是一等到衰弱或恐怖的時刻就會迸發出來。所以每逢衰世便證明了,被荷馬所擯棄的那些宗教迷信在整個古典時代裡依然繼續保存着,只不過是半隱半顯罷了。這一事實說明了許多事情,否則的話,這些事情便似乎是矛盾而且令人感到驚異的了。


  

任何地方的原始宗教都是部族的,而非個人的。人們舉行一定的儀式,通過交感的魔力以增進部族的利益,尤其是促進植物、動物與人口的繁殖。冬至的時候,一定要祈求太陽不要再減少威力;春天與收穫季節也都要舉行適當的祭禮。這些祭禮往往能鼓動偉大的集體的熱情,個人在其中消失了自己的孤立感而覺得自己與全部族合為一體。在全世界,當宗教演進到一定階段時,做犧牲的動物和人都要按照祭禮被宰殺吃掉的。在不同的地區,這一階段出現的時期也頗為不同。以人作犧牲的習俗通常都比把作為犧牲的人吃掉的習俗要持續得更長久些;就在希臘歷史期開始時也還不曾消滅。不帶有這種殘酷的景象的祈求豐收的儀式,在全希臘也很普遍;特別是伊留希斯神秘教的象徵主義,根本上是農業的。

必須承認,荷馬詩歌中的宗教並不很具有宗教氣味。神祇們完全是人性的,與人不同的只在於他們不死,並具有超人的威力。在道德上,他們沒有什麼值得稱述的,而且也很難看出他們怎麼能夠激起人們很多的敬畏。在被人認為是晚出的幾節詩裡,是用一種伏爾泰式的不敬在處理神祇們的。在荷馬詩歌中所能發現與真正宗教感情有關的,並不是奧林匹克的神祇們,而是連宙斯也要服從的「運命」、「必然」與「定數」這些冥冥的存在。運命對於整個希臘的思想起了極大的影響,而且這也許就是科學之所以能得出對於自然律的信仰的淵源之一。

荷馬的神祇們乃是征服者的貴族階級的神祇,而不是那些實際在耕種土地的人們的有用的豐產之神。正如吉爾伯特‧穆萊所說的①:「大多數民族的神都自命曾經創造過世界,奧林匹克的神並不自命如此。他們所做的,主要是征服世界。……當他們已經征服了王國之後,它們又幹什麼呢?他們關心政治嗎?他們促進農業嗎?他們從事商業和工業嗎?一點都不。他們為什麼要從事任何老實的工作呢?依靠租稅並對不納稅的人大發雷霆,在他們看來倒是更為舒適的生活。他們都是些嗜好征服的首領,是些海盜之王。他們既打仗,又宴飲,又遊玩,又作樂;他們開懷痛飲,並大聲嘲笑那伺候着他們的瘸鐵匠。他們只知怕自己的王,從來不知懼怕別的。除了在戀愛和戰爭中而外,他們從來不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