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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日記    P 31


作者:屠格涅夫
頁數:31 / 111
類別:世界名著

 

獵人日記

作者:屠格涅夫
第31,共111。
「六年多了。」他身子顫了一下,回答說。

「早先你是幹什麼的呢?」



  
「早先當馬車伕。」

「是誰沒有讓你繼續當馬車伕的?」

「新的女東家。」

「哪一個女東家?」

「就是買我們來的那一個。您不認得的,她叫阿列娜‧季莫費夫娜,胖乎乎的……不很年輕了。」

「她為什麼要讓你去打魚呢?」

「天知道她。她從自己的領地唐波夫來到我們這裡,吩咐把所有的家仆都召集到一起,然後出來和我們見面。我們先是去吻她的手,她沒什麼表示,沒有生氣……後來就開始挨個地查問我們:幹什麼的,分擔什麼差使‧輪到我了,她問:『你是幹什麼的‧,我說:『馬車伕。“馬車伕‧你算什麼馬車伕,瞧瞧你自己吧,你算什麼馬車伕呀‧你不配當馬車伕,給我去打魚吧,把鬍子剃了。我每次到這邊來,你得給我供魚吃,聽見沒有‧……』——打那以後,我就算是漁夫了。她還說:』要細心,要把我的魚塘搞得好好的……,可是怎麼把魚塘搞得好好的呢?」

「你們以前是誰家的呢?」

「是謝爾蓋‘謝爾蓋伊奇‧彼赫捷列夫家的。我們是被當作遺產由他接管過來的。不過他掌管我們的時間不很長,總共六年。我是在他手下當馬車伕的……但不是在城裡——在城裡他另有馬車伕,我是在鄉下的。」

「你從年輕時候起就一直當馬車伕?」

「哪裡是一直當馬車伕呀!我是到了謝爾蓋.謝爾蓋伊奇手下才當的馬車伕,更早的時候是當廚子,但也不是在城裡當廚子,是在鄉下于的。」

利戈夫村(2)

「那你是在誰家當的廚子?」

「是在以前的東家阿法納謡‧涅費德奇家,也就是謝爾蓋.謝爾蓋伊奇的伯父家。利戈夫村就是阿法納西‧涅費德奇他買下的,謝爾蓋‧謝爾蓋伊奇繼承了這個田莊。」

「是從誰手裡買下的?」

「從塔季雅娜‧瓦西利耶夫娜手裡。」

「哪一個塔季雅娜‧瓦西利耶夫娜?」

「就是前年去世的那一個,在波爾霍夫附近……不對,是在卡拉切夫附近,她是個老處女……沒有嫁過人。您不認識吧‧我們是從她爹瓦西利。謝梅內奇手裡轉到她手下的。她掌管我們可久啦……有二十來年。」



  
「怎麼,你在她家也是當廚子?」

「起先就是當廚子,後來又當咖啡工。」

「當什麼?」

「當咖啡工。」

「這是哪門子差使呀?」

「我也不清楚,老爺。我在餐室裡幹活,管我叫安東,而不叫庫茲馬。這是女東家吩咐的。」

「你原來的名字叫庫茲馬嗎?」

「叫庫茲馬。」

「那你一直只當咖啡工嗎?」

「不是的,不是單幹一樣……也當戲子呢。」

「真的?」

當然真的……我演過戲。我們女東家在家裡辦了個戲院子。”

「那你演過什麼角色呢?」

「您指的什麼呀?」

「你在戲台上干的什麼呀?」

「您不知道嗎‧他們拉了我去,把我打扮一番;我被打扮好後就登台,或是站,或是坐,都得聽安排。他們教我說啥,我就說啥。有一次我扮演個瞎子……他們在我兩邊眼皮下各擱一粒豌豆……可不是!」

「那你後來又于什麼了呢?」

「後來我又去當廚子。」

「為什麼把你降為廚子呢?」

「因為我的兄弟逃跑了。」哦,那你在第一位女主人的父親那裡幹什麼呢‧”

各種各樣差使都幹過:開頭當小廝,當馬車伕、當花匠,後來又讓我管獵狗。”

「管獵狗‧……你騎着馬管帶獵狗?」

「是騎着馬管帶獵狗,曾經摔個半死:人仰馬翻,馬也受傷了,。我們那老東家可嚴厲啦;下令揍了我一頓,就打發我到莫斯科一個鞋匠那裡學手藝。」

「怎麼還去學手藝‧難道你管獵犬那時候還是個孩子?」

「論歲數嗎,當時我已經二十出頭了。」

「怎麼二十多了還去當學徒呢?」

「大概沒什麼吧,既然是東家吩咐,也就可以嘛。幸好,他很快就死了,他們又讓我回鄉下來。」

「那麼你的煮飯燒菜手藝是什麼時候學的呢?」蘇喬克稍稍抬起那又瘦又黃的臉,笑了笑。

「這還用得着學嗎‧……連老娘們都會煮飯燒菜嘛!」

「哦,」我說,「你這輩子,庫茲馬,見識真不少呀!既然你們這兒沒什麼魚,那你現在當漁夫幹些什麼呢?」

「我嗎,老爺,沒什麼可怨的,讓我當個漁夫,就得感謝上帝了。這裡還有一個像我這樣的老傢伙,叫安德烈‧普佩裡,女東家派他在造紙廠的汲水房幹活。她說,白吃飯是罪過的。……普佩裡還指望她發慈悲呢:他有個堂侄在女東家的事務所裡當辦事員;那堂侄答應替他向女東家求個情。求啥情呀……我還親眼看見普佩裡向他堂侄下跪叩頭呢。」

「你有家眷嗎‧結過婚嗎?」

“沒有,老爺,沒有。已去世的塔季雅娜‧瓦西利耶夫娜——祝她進天堂!——是不許任何下人結婚的。說啥也不許!她常說:‘我不就是這樣單身過的嘛,幹嗎要結婚呢‧瞎胡閙!

「那你現在靠什麼過日子呀‧拿工錢嗎?」

「啥工錢呀,老爺……有飯吃,就謝天謝地了!我很知足。願上帝保佑我們女東家長命百歲!」

葉爾莫萊回來。

「船修好了,」他嚴肅地說,「拿篙子去吧——你!……」

蘇喬克就跑去拿篙子了。在我跟這個可憐的老頭交談的時候,獵人弗拉季米爾不時地帶著鄙夷的微笑瞧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