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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P 142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42 / 158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上

作者:唐代詩人
第142,共158。
詩題《行經華陰》,既是「行經」,必有所往;所往之地,就是求名求利的集中地-「咸京」(今陝西西安)。《舊唐書。地理志》:「京師,秦之咸陽,漢之長安也。」所以此詩把唐都長安稱為咸京。詩中提到的「太華」、「三峰」、「武帝祠」、「仙人掌」、「秦關」、「漢畤」……都是唐代京都附近的名勝與景物。當時京師的北面是雍縣,秦文公曾在這裡作鄜畤(畤,謂「神靈所止之地」,即後世神壇之類),到漢高祖作北畤止,這裡共有五畤,詩中的「漢畤」即指京師北面的這一古蹟。而京師的東南面,就是崔顥行經的華陰縣。縣南有五嶽之一的西嶽華山,又稱太華,山勢高峻。神話傳說這裡是「群仙之天」,曾由「巨靈手劈」,所以「仙掌之形,瑩然在目」(《雲笈七籤》)。華山各峰都如刀削,最峭的一峰,號稱「仙人掌」。漢武帝觀仙人掌時,立巨靈祠以供祭祀,即為「武帝祠」。詩中稱「天外三峰」的,是指著名的芙蓉、玉女、明星三峰(一說蓮花、玉女、松檜三峰)。華陰縣北就是黃河,隔岸為風陵渡,這一邊是秦代的潼關(一說是華陰縣東靈寶縣的函谷關)。華陰縣不但河山壯險,而且是由河南一帶西赴咸京的要道,行客絡繹不絶。

詩的前六句全為寫景。寫法則由總而分,由此及彼,有條不紊。起句氣勢不凡:以神仙岩穴的華山壓倒王侯富貴的京師。在這裡,一個「俯」字顯出崇山壓頂之勢:「岧嶢」兩字加倍寫華山的高峻,使「俯」字更具有一種神力。然後,詩人從總貌轉入局部描寫,以三峰作為典型,落實「岧嶢」。「削不成」三字含有人間刀斧俱無用,鬼斧神工非巨靈不可的意思,在似乎純然寫景中暗含神工勝於人力,出世高於追名逐利的旨意。



  
詩人路過華陰時,正值雨過天青。未到華陰,先已遙見三峰如洗。到得華陰後,平望武帝祠前無限煙雲,聚而將散;仰視仙人掌上一片青蔥,隱而已顯,都是新晴新沐的醒目氣象。首聯寫遠景,頷聯二句可說是攝近景。遠近相間,但覺景色沁脾,自然美妙,令人移情,几乎忘卻它的對仗之工,而且更無暇覺察「武帝祠」和「仙人掌」已為結處「學長生」的發問作了奠基。

頸聯則浮想聯翩,寫了想象中的幻景。這是眼中所無而意中所有的一種景色,是詩人在直觀的基礎上加以馳騁想象的一幅寫意畫。在華山下,同時看到黃河與秦關是不可能的,但詩人「胸中有丘壑」,筆下可以溢出此等雄渾的畫面;在華山下望到咸京西面的五畤,也是不可能的,而詩人「思接千載,視通萬里」(《文心雕龍》),完全可以感受到此種蕩蕩大道,西接遙天。古人論詩有「眼前景」與「意中景」之分,前者着眼客觀景物的擷取,後者則偏執詩人胸襟的外溢。這首詩就是從描繪眼前景色中自然滑出五、六兩句詩人的意中之景。而「一切景語皆情語也」(王國維《人間詞話》),詩人胸中之情亦由此可窺探。上句中一個「枕」字把黃河、華山都人格化了,有「顧視清高氣深穩」之概;一個「險」字又有意無意地透露出名利之途的風波。下句一個「連」字,使漢五畤上接頷聯中的「武帝祠」和「仙人掌」,靈跡仙蹤,聯鎖成片,更墊厚了結處的「長生」:「平」字與上文「岧嶢」、「天外」相對照,驛路的平通五畤固然更襯出華山的高峻,同時也暗示長生之道比名利之途來得坦蕩。一「險」一「平」,為人們提出了何去何從的問號。這兩句中「枕」字、「連」字,前人稱為詩眼,其實,兩句中的「險」字、「平」字以及起句的「俯」字都是前呼後擁,此響彼應。

崔顥二次入都,都在天寶中,此詩勸「學長生」,可能是受當時崇奉道教、供養方士之社會風氣的影響。詩人此次行經華陰,事實上與路上行客一樣,也未嘗不是去求名逐利,但是一見西嶽的崇高形象和飄逸出塵的仙跡靈蹤,也未免移性動情,感嘆自己何苦奔波于坎坷仕途。但詩人不用直說,反向旁人勸喻,顯得隱約曲折。結尾兩句是從上六句自然落出的,因而顯得瀟灑自如,風流蘊藉。

崔顥現存詩中大都格律嚴整,然而此詩卻打破了律詩起、承、轉、合的傳統格式,別具神韻。前六句雖有層次先後,卻全為寫景,到第七句突然一轉,第八句立即以發問的句法收住,「此處」二字,綰合前文,導出「何如學長生」的詩旨。從全篇來看,詩人融神靈古蹟與山河勝景于一爐,詩境雄渾壯闊而富有意藴。清人方東樹評此詩曰:「寫景有興象,故妙。」這是頗為精當的。

(沈熙乾)


  

孫逖●宿雲門寺閣

孫逖●宿雲門寺閣

香閣東山下,煙花象外幽。

懸燈千嶂夕,卷幔五湖秋。

畫壁餘鴻雁,紗窗宿鬥牛。

更疑天路近,夢與白雲遊。

雲門寺在今浙江紹興境內的雲門山(又名東山)上,晉安帝時建,梁代處士何胤、唐代名僧智永等都在寺裡棲隱過。從杜甫詩「若耶溪,雲門寺,吾獨何為在泥滓?青鞋布襪從此始」(《奉先劉少府新畫山水障歌》來看,此寺是當時一個有名的隱居之地。

一、二句以寫意的筆法,勾勒出雲門寺的一幅遠景。首句點出雲門寺的所在,次句寫出寺的環境氛圍。「香閣」二字,切合佛寺常年供香的特點。寺閣座落在東山下,那兒地勢高,雲霧繚繞。時近傍晚,山花籠上了一層蒼茫的暮色,似在煙靄之中。「象外」,是物象之外的意思。用「象外」去形容「幽」,是說其幽無比,超塵拔俗。一座幽靜的佛寺便在邈遠天際淡淡化出。兩句于寫景之中兼寓敘事:雲門寺尚在遠方,詩人此時還在投宿途中。

三、四句所寫,是到達宿處後憑窗遠眺的景象。這兩句對偶工穩,內藴深厚,堪稱是篇中的警策。「懸燈」、「卷幔」正是入夜時初到宿處的情狀:點燃宿處油燈,卷起久垂的帷簾,觀賞起窗外的夜色。詩人借懸燈寫出夜色中壁立的千嶂,借卷幔寫出想象中所見浩淼的五湖(太湖的別名)。山與水對比,縱與橫映襯,意境極為優美。其實,在茫茫夜色中,任你卷起窗帘或借助于所懸之燈,是看不到千嶂奇景和五湖秋色的,這純屬想象之辭。詩人不為夜幕和斗室所限,而能逸興遄飛,放筆天地,寫出如此壯美的詩句,顯示了詩人寬闊的胸懷。而且,這兩句詩並非泛泛的寫景抒情之筆。詩人以「懸燈」、「卷幔」表示投宿,又以「秋」與「夕」點出節令與時間,並以「千嶂」、「五湖」的高遠氣象表明所宿處的雲門山寺的勢派。

五六兩句,緊承「懸燈」和「卷幔」,寫臥床環顧時所見。看來,這時詩人已經睡下,但一時還未成眠,便遊目室內與窗外:牆上,因為年深日久,壁畫的大部分已經剝落,只見到尚剩下的大雁;天空,閃爍的群星象是鑲嵌在窗戶上那樣臨近。畫壁黯淡,足見佛寺之古老,正與詩人此時睡意昏昏的狀態相接近;群星在窗口閃爍,象是引誘着詩人進入夢鄉。兩句分別寫出雲門寺「高」與「古」的特色。

最後兩句寫入夢後的情景。終於,詩人墜入了沉沉的夢鄉:「更疑」句直承「紗窗」句,因有鬥牛臨窗的情景,才引出雲門寺地勢高峻、猶如與天相近的聯想,因而在夜間竟做起駕着白雲凌空遨遊的夢來。「疑」字用疑似的口氣將似有若無的境界說出,朦朧恍惚,真有夢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