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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P 137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37 / 159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中

作者:唐代詩人
第137,共159。
此詩上半段,造意奇特,氣象雄渾。詩人以勁健之筆描寫綺麗的景物,發掘出常人所未曾領略到的自然的美。詩中的奇思壯采,浪漫的情調,宏闊的意境和難以捉摸的紛繁的藝術形象,都表現了詩人無比豐富的精神世界。如用翻空的波濤形容李花林,寫白花倒映得天亮而使群鷄驚鳴等,都是戛戛獨造的未經人道之語。然而,正如李黼平《讀杜韓筆記》指出的,這些詩句「可謂工為形似之言,而詩之佳處不在此」。詩人寫李花,也是在寫自己。上半篇極寫李花的潔白與繁茂,我們不也可以聯想到詩人那驚眾的才華嗎?時當盛年的詩人,胸懷着匡時濟世之心而處於無用之地,他只惋傷光陰的浪擲,大丈夫志業無成,故在詩中借花以寄個人的深慨。下半篇惜李花也是自惜,詩語質樸,與上邊華贍的寫景語恰成強烈的對比,而詩中有文,則辭氣更為流暢,感情也顯得更為濃摯了。蔣抱玄《評註韓昌黎詩集》云:「此詩妙在借花寫人,始終卻不明提,極匣劍帷燈之致。」如寶劍在匣,華燈在幃,而劍氣燈光卻若隱若顯,給觀者以想象和聯想的餘地,這正是此詩高妙之處。

(陳永正)



  
青青水中蒲三首

青青水中蒲三首

韓愈

青青水中蒲,下有一雙魚。

君今上隴去,我在與誰居?

青青水中蒲,長在水中居。

寄語浮萍草,相隨我不如。

青青水中蒲,葉短不出水。

婦人不下堂,行子在萬里。

這三首樂府詩是具有同一主題的組詩——思婦之歌。它是韓愈青年時代的作品,寫於貞元九年(793),是寄給他的妻子盧氏的。清人陳沆《詩比興箋》說是「寄內而代為內人懷己之詞」,是一種「代內人答」的體裁,風格別緻。

第一首描繪送別情景。詩人以青青的水中蒲草起興,襯托離思的氛圍,又以蒲草下有一雙魚兒作比興,以反襯思婦的孤獨。魚兒成雙作對,在水中香蒲下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而詩中女主人公卻要與夫君分離。她觸景生情,不禁依依不捨,深情地說:您如今要上隴州去,誰跟我在一起呢?語意真率、樸素,是民歌格調。短短四句詩,上下兩聯形成鮮明的對照:從地域上看,「青青水中蒲」,是風光明麗,一片蓬蓬勃勃的中原河邊景色;而「君今上隴去」,卻是偏遠荒涼的西北邊境。從情調上看,「下有一雙魚」,顯得多麼歡愉而寫意;而「我在與誰居」,女主人公又見得多麼伶仃而落寞。


  

第二首仍言離情,詩人以不同方式作反覆迴環的表現。開始兩句詩是比,以蒲草「長在水中居」象徵女主人公長在家中居住,不能相隨夫君而行。又用可以自由自在地隨水漂流的浮萍來反襯,言蒲不如浮萍之能相隨。所以,思婦寄語浮萍,無限感慨。

第三首主題相同,一唱三嘆,感情一首比一首深沉。「青青水中蒲,葉短不出水」,這兩句詩有興有比。用蒲草的短葉不出水,比喻思婦不能出門相隨夫君。「婦人不下堂,行子在萬里」,在空間上距離那麼遙遠,女主人公孤單單的形象也就顯現出來,而其內心的淒苦也可想而知。詩中沒有表示相思之語,而思夫之情自見。謝榛歎為「托興高遠,有風人之旨」(《四溟詩話》卷二)。

三首詩是一脈貫通,相互聯繫的「三部曲」。

第一首,行子剛剛出門離家,思婦只提出「我在與誰居」的問題,其離情別緒尚處在發展的起點上。第二首,行子遠去,思婦為相思所苦,發出「相隨我不如」的嘆息。離愁比以前濃重多了。第三首,女主人公內心的孤淒感受隨着行子「在萬里」而與日俱增,一層深一層,全詩就在感情高潮中戛然而止,餘韻無窮。

在體裁上,《青青水中蒲》繼承《詩經》、漢樂府的傳統而又推陳出新。朱彞尊謂「篇法祖毛詩,語調則漢魏歌行耳」。

詩的語言通俗流暢,風格象民歌樸素自然,看似平淡,而意味深長,前人讚之曰:「煉藻繪入平淡」,正道出這組詩的風格特色。

(何國治)

聽穎師彈琴

聽穎師彈琴

韓愈

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

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

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

喧啾百鳥群,忽見孤鳳凰。

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

嗟余有兩耳,未省聽絲篁。

自聞穎師彈,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濕衣淚滂滂。

穎乎爾誠能,無以冰炭置我腸!

喜懼哀樂,變化倏忽,百感交集,莫可名狀,這就是韓愈聽穎師彈琴的感受。讀罷全詩,穎師高超的琴技如可聞見,怪不得清人方扶南把它與白居易的《琵琶行》、李賀的《李憑箜篌引》相提並論,推許為「摹寫聲音至文」了。

詩分兩部分,前十句正面摹寫聲音。起句不同一般,它沒有提及彈琴者,也沒有交待彈琴的時間和地點,而是緊扣題目中的「聽」字,單刀直入,把讀者引進美妙的音樂境界裡。琴聲裊裊升起,輕柔細屑,彷彿小兒女在耳鬢廝磨之際,竊竊私語,互訴衷腸。中間夾雜些嗔怪之聲,那不過是表達傾心相愛的一種不拘形跡的方式而已。正當聽者沉浸在充滿柔情密意的氛圍裡,琴聲驟然變得昂揚激越起來,就象勇猛的將士揮戈躍馬衝入敵陣,顯得氣勢非凡。接着琴聲又由剛轉柔,呈起伏迴蕩之姿。恰似經過一場浴血奮戰,敵氛盡掃,此時,天朗氣清,風和日麗,遠處浮動着幾片白雲,近處搖曳着幾絲柳絮,它們飄浮不定,若有若無,難於捉摸,卻逗人情思。琴聲所展示的意境高遠闊大,使人有極目遙天悠悠不盡之感。

驀地,百鳥齊鳴,啁啾不已,安謐的環境為喧閙的場面所代替。在眾鳥蹁躚之中,一隻鳳凰翩然高舉,引吭長鳴。「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這只不甘與凡鳥為伍的孤傲的鳳凰,一心向上,飽經躋攀之苦,結果還是跌落下來,而且跌得那樣快,那樣慘。這裡除了用形象化的比喻顯示琴聲的起落變化外,似乎還另有寄託。聯繫後面的「濕衣淚滂滂」等句,它很可能包含着詩人對自己境遇的慨嘆。他曾幾次上奏章剖析政事得失,希望當局能有所警醒,從而革除弊端,勵精圖治,結果屢遭貶斥,心中不免有憤激不平之感。「濕衣」句與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江州司馬青衫濕」頗相類似,只是後者表達得比較直接,比較顯豁罷了。

後八句寫自己聽琴的感受和反應,從側面烘托琴聲的優美動聽。「嗟余」二句是自謙之辭,申明自己不懂音樂,未能深諳其中的奧妙。儘管如此,還是被穎師的琴聲所深深感動,先是起坐不安,繼而淚雨滂沱,浸濕了衣襟,猶自撲撲簌簌滴個不止。這種感情上的強烈刺激,實在叫人無法承受,於是推手制止,不忍卒聽。末二句進一步渲染穎師琴技的高超。冰炭原不可同爐,但穎師的琴聲一會兒把人引進歡樂的天堂,一會兒又把人擲入悲苦的地獄,就好比同時把冰炭投入聽者的胸中,使人經受不了這種感情上的劇烈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