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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63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63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63,共171。
松,樹木中的英雄、勇士。數九寒天,百草枯萎,萬木凋零,而它卻蒼翠凌雲,頂風抗雪,泰然自若。然而凌雲巨松是由剛出土的小松成長起來的。小松雖小,即已顯露出必將「凌雲」的苗頭。《小松》前兩句,生動地刻畫出這一特點。

「自小刺頭深草裡」──小松剛出土,的確小得可憐,路邊野草都比它高,以至被掩沒在「深草裡」。但它雖小而並不弱,在「深草」的包圍中,它不低頭,而是「刺頭」──那長滿松針的頭,又直又硬,一個勁地向上衝刺,鋭不可當。那些弱不禁風的小草是不能和它相匹敵的。「刺頭」的「刺」,一字千鈞,不但準確地勾勒出小松外形的特點,而且把小松堅強不屈的性格、勇敢戰斗的精神,活脫脫地勾畫出來了。一個「刺」字,顯示出小松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它的「小」,只是暫時的,相對的,隨着時間的推進,它必然由小轉大。不是麼?──「而今漸覺出蓬蒿。」蓬蒿,即蓬草、蒿草,草類中長得較高者。小松原先被百草踩在腳底下,可現在它已超出蓬蒿的高度;其他的草當然更不在話下。這個「出」字用得精當,不僅顯示了小松由小轉大、發展變化的情景,而且在結構上也起了承前啟後的作用:「出」是「刺」的必然結果,也是未來「凌雲」的先兆。事物發展總是循序漸進,不可能一步登天,故小松從「刺頭深草裡」到「出蓬蒿」,只能「漸覺」。「漸覺」說得既有分寸,又很含蓄。是誰「漸覺」的呢?只有關心、愛護小松的人,時時觀察、比較,才能「漸覺」;至于那些不關心小松成長的人,視而不見,哪能談得上「漸覺」呢?故作者筆鋒一轉,發出深深的慨嘆:「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



  
這裡連說兩個「凌雲」,前一個指小松,後一個指大松。大松「凌雲」,已成事實,稱讚它高,並不說明有眼力,也無多大意義。小松尚幼小,和小草一樣貌不驚人,如能識別出它就是「凌雲木」,而加以愛護、培養,那才是有識見,才有意義。然而時俗之人所缺少的正是這個「識」字,故詩人感嘆道:眼光短淺的「時人」,是不會把小松看成是棟樑之材的,有多少小松,由於「時人不識」,而被摧殘、被砍殺啊!這些小松,和韓愈筆下「駢死於槽櫪之間」的千里馬,不是遭到同樣悲慘的命運嗎?

杜荀鶴出身寒微,雖然年青時就才華畢露,但由於「帝裡無相識」(《辭九江李郎中入關》),以至屢試不中,報國無門,一生潦倒。埋沒深草裡的「小松」,不也正是詩人的自我寫照?

由於詩人觀察敏鋭,體驗深切,詩中對小松的描寫,精煉傳神;描寫和議論,詩情和哲理,幽默和嚴肅,在這首詩中得到有機的統一,字裡行間,充滿理趣,耐人尋味。

(何慶善)

比紅兒詩(百首錄一)

比紅兒詩(百首錄一)

羅虯

薄羅輕剪越溪紋,鴉翅低從兩鬢分。

料得相如偷見面,不應琴裡挑文君。

讓我們從另一首詩說起:「絆惹東風別有情,世間誰敢鬥輕盈?楚王江畔無端種,餓損纖腰學不成。」這是唐彥謙的詠柳詩,它從柳聯想到細腰,聯想到美人。詠柳說美人,或詠美人說柳,這是一般意義的比方。但詠柳而貶美人(如唐彥謙詩),或詠美人以貶柳,那就不是一般的比方了。這種弱彼以強此的比方,詩家謂之「尊題」(見《升庵詩話》卷八、卷十四)。


  

《比紅兒詩》作者自序說:「『比紅』者,為雕陰(故城在今陝西鄜縣北)官妓杜紅兒作也。美貌年少,機智慧悟,不與群輩妓女等。余知紅者,乃擇古之美色灼然于史傳三數十輩,優劣於章句間,遂題『比紅詩』。」既擇古之絶代佳人與紅兒作「比」,又從而「優劣」之,這也就是不折不扣的「尊題」格。詩共百首,把這種修辭法運用到了盡興盡致。選其一首,是可以嘗一臠肉而知一鼎之味的。

前兩句賦寫紅兒的美麗。「薄羅輕剪越溪紋」,是寫其服裝。古代越地絲織工藝十分著名,而越女浣紗向為詩人樂道。用「越溪紋」以形「薄羅」,就有一種特殊的、具體的美感。「輕」這個動詞也用得愜切,它表現出羅的薄而名貴,是不宜造次剪裁的。「薄」的春衫,又間接熨貼出紅兒身段的美來。不從正面落墨,而採取側面烘托,以引起讀者活躍的聯想,豐富詩歌形象。

古代少女頭梳雙髻,稱鴉髻(或鴉頭),取其色之烏黑。「鴉翅」,也就是鬢髮。不說鬢如鴉翅,而說「鴉翅低從兩鬢分」,就把對象寫活了。寫秀髮而傳達出人的丰神,鴉翅低分,一個天真浪漫的少女形象宛然可見。趙執信《談龍錄》提到一個著名比喻,言詩之可貴,在於使人從一鱗一爪而見到「宛然(若)在」的神龍。此詩前兩句側面襯托、寫點概面的手法似之。

後兩句是在賦紅兒之美的基礎上,進而引古為譬以「比紅兒」。

這裡是用西漢著名美女卓文君為比,又從而「優劣」之,說如果司馬相如偷看上紅兒一眼,就不會費心去彈琴挑逗卓文君了。司馬相如之愛文君固然以其貌美,卻並不全然為此,同時是因為文君的「知音」,這才有琴挑的韻事。說他看紅兒一眼就忘卻文君,不亦謬乎?然而看詩要用詩的眼光去看,詩人取喻,往往擷其一點,予以誇張,有時悖乎理反而更為盡情,正所謂「反常合道為趣」。詩人唐突古人,抑卓揚紅,卻十分有味地寫出了紅兒美的魅力。

這裡我們看到,尊題的寫法對於突出主體是有積極的修辭作用的。與「紅花雖好,也要綠葉扶持」是同一個道理。此詩運用側面落筆和弱彼強此(尊題)的手法,比起正面的刻畫,不惟省辭,而且使意境輕靈可喜,在藝術上有可資借鑒處。

王士禛、王闓運等著名詩人兼詩評家,對「比紅兒」詩都瞧得上,並加選錄。但作為數達百首的大型組詩,其寫法多數雷同,隨舉一二:「置向漢宮圖畫裡,入胡應不數昭君」、「神仙得似紅兒貌,應免劉郎憶世間」、「阿嬌得似紅兒貌,不費長門買賦金」……,給人以重床架屋之感。所以管世銘選七絶時宣稱只「收其一,此外當付之秉炬矣!」

另有一種傳說,說是羅虯廣明年間為李孝恭從事,紅兒為籍中善歌者。有一次,他請紅兒歌唱。李孝恭以紅兒為副戎屬意,不許她接受羅虯的餽贈。羅虯惱羞成怒,遂手刃紅兒。後來又深自追悔,便作比紅兒詩替她傳名。但從作者自序是看不出追悔之意的,這本事大約出於附會吧。

(周嘯天)

春晚書山家屋壁二首

春晚書山家屋壁二首

貫休

柴門寂寂黍飯馨,山家煙火春雨晴。

庭花蒙蒙水泠泠,小兒啼索樹上鶯。

水香塘黑蒲森森,鴛鴦鸂鶒如家禽。

前村後壟桑柘深,東鄰西舍無相侵。

蠶娘洗繭前溪淥,牧童吹笛和衣浴。

山翁留我宿又宿,笑指西坡瓜豆熟。

貫休是晚唐詩僧,這兩首詩是他在農村為客時的題壁之作。

第一首頭兩句寫柴門內外靜悄悄的,縷縷炊煙,冉冉上升;一陣陣黃米飯的香味,撲鼻而來;一場春雨過後,不違農時的農夫自然要搶墒春耕,所以「柴門」也就顯得「寂寂」了。由此亦可見,「春雨」下得及時,天晴得及時,農夫搶墒也及時,不言喜雨,而喜雨之情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