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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維特的煩惱    P 9


作者:歌德
頁數:9 / 52
類別:世界名著

 

少年維特的煩惱

作者:歌德
第9,共52。
我從自己這顆可憐的心,這顆比某些纏綿病榻的人更受煎熬的心感受到,對一個病人來說,綠蒂有多重要。她將要來城裡幾天,陪伴一位束身自好的夫人。據大夫說,這位夫人大限已近,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想要綠蒂獃在身邊。上星期我同綠蒂一起去看望聖某某的一名牧師,那是個小村子,在旁邊的山裡,有一小時路程。我們是四點左右去的。綠蒂帶了她的二妹妹。牧師的院子裡有兩棵高大的胡桃樹,濃蔭遮地。我們到那兒的時候,這位善良的老人正坐在門口的長凳上,他一見綠蒂,便變得精神煥發,竟忘了拄節疤手杖就站了起來,迎上前去。綠蒂趕忙跑去,把他按在凳上,她自己也在他身邊坐下,轉達她父親的問候,又抱起老人的寵兒,那個又淘氣又髒的最小的男孩來親吻。你真該看看她對這位老人關懷備至的情景。她提高嗓音,好讓他半聾的耳朵聽得見。她告訴他,幾位身強力壯的年輕人竟意外地死了;她又說起卡爾斯巴德溫泉的出色的療效,並稱讚老人來年夏天要去那兒的決定;她還說,他的氣色好多了,比上次見他的時候精神多了。——這當間我問候了牧師夫人,並極有禮貌地逗她高興。老人興緻勃勃,胡桃樹的綠蔭遮蓋着我們,真令人欣喜,以致我不由得誇讚起來。這下打開了老人的話匣子,雖然說起來有些吃力,但他還是講了這兩棵樹的故事。——「那棵老的,」他說,「我們不知道是誰種的,有人說是這位,有人說是那位牧師。這後面那棵小一點的和我夫人同年,到十月就滿五十了。她父親早晨栽上這棵樹,傍晚她就出生了。他是我的前任,這棵樹在他心目中之寶貴,那是沒說的,在我心目中當然也絲毫不差。二十七年前我還是個窮大學生,第一次來到這院子時,我夫人正坐在樹底下的一根梁木上編織東西。」——綠蒂問起他女兒,他說,她同施密特先生到牧草地上工人那兒去了。接着,老人又繼續說道:他的前任及其女兒很喜歡他,他先是擔任老牧師的副手,後來就接了他的班。他的故事剛講完,他女兒就同施密特先生從花園裡走來了。姑娘親切、熱情地對綠蒂表示歡迎,說實話,我對她的印象不錯。她是個性格敏捷、身體健美的褐髮姑娘,一個暫居鄉間的人,同她在一起是很愜意的。她的情人(施密特先生馬上就表明了這個身份)是個文雅、但寡言少語的人,儘管綠蒂一再同他搭話,他仍舊不願加入我們的談話。最使我掃興的是,我從他的面部表情看出,他之所以不愛說話,並不是由於智力貧乏,而是因為脾氣固執和心情不佳。這一點可惜隨後就表現得一清二楚了:散步的時候,弗麗德莉克同綠蒂,有時也同我走在一起,這位先生本來就黑黑的臉,一下便顯得格外陰沉,以致綠蒂馬上就扯扯我的袖子,提醒我別對弗麗德莉克太慇勤。我生平最討厭的莫過於人與人之間相互折磨,尤其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本可以胸懷坦蕩地盡情歡樂,可是他們卻彼此拿一些無聊的蠢事把不多幾天的好日子都糟蹋掉,等意識到浪費的光陰已經無法彌補時,已經太晚了。想到這些,我心裡感到十分惱火,因此,當我們傍晚時分回到牧師的院子裡,坐在桌旁喝牛奶,談起人世間的歡樂與痛苦時,我便忍不住接過話茬,真心實意地對心情不佳問題發了一通議論。——「我們人呵,」我開始說,「常常抱怨好日子這麼少,壞日子這麼多,我覺得,這種抱怨多半是沒有道理的。倘若我們豁達大度,盡情享受上帝每天賜給我們的幸福,那麼,如果遭到什麼不幸,我們也就會有足夠的力量去承受。」——「可是我們無力駕馭自己的情緒呀,」牧師夫人說,「這與我們的身體狀況關係很大!一個人要是身體不舒服,他就會覺得處處不對勁。」——我同意她的說法。——「那麼就把心情不佳看做一種病吧,」我接著說,「我們得問一問,有沒有辦法治呢?」——「這話說得對,」綠蒂說,「至少我相信,這在很大程度上要取決於我們自己。我自己就有切身體會。我要是受到戲弄,正當氣頭上,那我就一躍而起,到花園裡去唱幾支鄉村舞曲,來回走一走,煩惱就全消了。」——「這正是我要說的,」我說,「心情不佳同懶惰完全一樣,它本來就是一種懶惰。我們的天性就有此種傾向,可是,只要我們一旦有了振奮精神的力量,我們工作起來就會得心應手,並在工作中得到真正的快樂。」——弗麗德莉克凝神專注地聽著,但那位年輕人卻不同意我的意見,他反駁道,我們並不能主宰自己,尤其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們這裡談的是關於尷尬的感情問題,」我說,「這種感情是人人都想擺脫的;要是不試一試,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力量。當然,要是病了,就會到處求醫,為了恢復健康,最嚴的戒忌,最苦的藥他也不會拒絶。」——我注意到,那位誠實的老人也在費勁地聽著,以便參加我們的討論。於是我便提高嗓門,把話題轉向他。「牧師佈道時譴責各種罪惡,」我說,「但是我還從未聽到有誰從佈道席上對惡劣的情緒加以譴責過。」——「這事該由城裡的牧師來做,」他說,「農民的心情沒有不好的;偶爾講一講倒也不妨,至少對他夫人以及法官先生是個教育。」——聽了他的話,我們全都哈哈大笑,他也會心地笑了,笑得他咳嗽起來,我們的討論才暫時中斷。隨後,這位年輕人又開口了:「您說心情不佳是一種罪惡;我覺得,這種說法過分了。」——「絶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