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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 中    P 3


作者:蒲松齡
頁數:3 / 160
類別:古典小說

 

聊齋誌異 中

作者:蒲松齡
第3,共160。
余友人丘行素貢士(7) ,嗜飲。一夜思酒,而無可行沽,輾轉不可復忍,因思代以醋。謀諸婦,婦嗤之(8).丘固強之,乃煨醯以進(9).壺既盡,始解衣甘寢(10). 次日,竭壺酒之資,遣仆代沽。道遇伯弟襄宸(11),詰知其故,因疑嫂不肯為兄謀酒。仆言:「夫人云:」家中蓄醋無多,昨夜已盡其半:恐再一壺,則醋根斷矣。‘“聞者皆笑之。不知酒興初濃,即毒藥猶甘之,況醋乎?此亦可以傳矣。

【註釋】



  
(1) 萊州:府名,治所在今山東省掖縣。

(2) 牛飲:如牛俯身就水而飲。《韓詩外傳》:「桀為酒池,可以運舟,糟丘足以望十里,而牛飲者三千人。」

(3) 口噤:口不能張。

(4) 行:將。入殮:把屍體放入棺內。

(5) 靈寢:停屍的廳堂。

(6) 彼:指狐仙的丈夫。君子:指秦生。

(7) 丘行素:丘希潛,字行素。淄川人,康熙己巳年貢生,授黃縣訓導。

告歸,構清夢樓于豹山之陽,讀書其中。見乾隆《淄川縣誌》卷五。


  

(8) 嗤:嗤笑。

(9) 醯(x ī希):醋。

(10)甘寢:安睡。《莊子。徐無電》:「孫叔敖甘寢秉羽,而郢人投兵。」

(11)伯弟:伯家兄弟。

鴉頭

諸生王文(1) ,東昌人(2).少誠篤。薄游于楚(3) ,過六河(4) ,休于旅舍,仍步門外。遇裡戚趙東樓,大賈也,常數年不歸。見王,相執甚歡,便邀臨存(5).至其所,有美人坐室中,愕怪卻步。趙曳之,又隔窗呼妮子去,王乃入。趙具酒饌,話溫涼(6).王問:「此何處所?」答云:“此是小構欄。

余因久客,暫假床寢。「話間,妮子頻來出入。王跼促不安,離席告別。趙強捉令坐。俄見一少女,經門外過,望見王,秋波頻顧,眉目含情,儀度嫻婉,實神仙也。王素方直(7) ,至此惘然若失,便問:」麗者何人?「趙曰:」此媼次女,小字鴉頭,年十四矣。纏頭者屢以重金啖媼(8) ,女執不願,致母鞭楚,女以齒稚哀免。今尚待聘耳。「王聞言,俯首默然痴坐,酬應悉乖(9).趙戲之曰:」君倘垂意,當作冰斧。「王憮然曰(10):」此念所不敢存。“

然日向夕,絶不言去。趙又戲請之。王曰:「雅意極所感佩,囊澀奈何(11)!」

趙知女性激烈,必當不允,故許以十金為助。王拜謝趨出,罄資而至,得五數,強趙致媼。媼果少之。鴉頭言于母曰:「母日責我不作錢樹子(12),今請得如母所願。我初學作人,報母有日,勿以區區放卻財神去。」媼以女性拗執,但得允從,即甚歡喜。遂諾之,使婢邀王郎。趙難中悔,加金付媼。

王與女歡愛甚至。既,謂王曰:「妾煙花下流(13),不堪匹敵;既蒙繾綣,義即至重。君傾囊博此一宵歡,明日如何?」王泫然悲哽。女曰:“勿悲。

妾委風塵(14),實非所願。顧未有惇篤可托如君者(15). 請以宵遁。「王喜,遽起;女亦起。聽譙鼓已三下矣(16). 女急易男裝,草草偕出,叩主人扉(17).王故從雙衛,托以急務,命仆便發。女以符系仆股並驢耳上,縱轡極馳,目不容啟,耳後但聞風鳴;平明至漢江口,稅屋而止。王驚其異。女曰:」言之,得無懼乎?妾非人,狐耳。母貪淫,日遭虐遇,心所積懣。今幸脫苦海。

百里外,即非所知,可幸無恙。「王略無疑貳,從容曰:」室對芙蓉(18),家徒四壁(19),實難自慰,恐終見棄置。「女曰:」何為此慮。令市貨皆可居,三數口,淡薄亦可自給(20). 可鬻驢子作資本。“王如言,即門前設小肆,王與僕人躬同操作,賣酒販漿其中。女作披肩(21),刺荷囊(22),日獲贏餘,顧贍甚優(23). 積年餘,漸能蓄婢媼。王自是不着犢鼻(24),但課督而已。

女一日悄然忽悲,曰:「令夜合有難作,奈問!」王問之,女曰:「母已知妾消息,必見凌逼。若遣姊來,吾無憂;恐母自至耳。」夜已央,自慶曰:「不妨,阿姊來矣。」居無何(25),妮子排闥入。女笑逆之。妮子罵曰:「婢子不羞,隨入逃匿!老母令我縛去。」即出索子縶女頸。女怒曰:「從一者得何罪(26)?」妮子益忿(27),捽女斷衿。家中婢媼皆集。妮子懼,奔出。女曰:「姊歸,母必自至。大禍不遠,可速作計。」乃急辦裝,將更播遷。媼忽掩入,怒容可掬,曰:「我固知婢子無禮,須自來也!」女迎跪哀啼。媼不言,揪發提去。王徘徊愴惻,眠食都廢。急詣六河,冀得賄贖。至則門庭如故,人物己非。問之居人,俱不知其所徙。悼喪而返。於是俵散客旅(28),囊資東歸。

後數年,偶入燕都,過育嬰堂(29),見一兒,七八歲。僕人怪似其主,反覆凝注之。王問:「看幾何說?」仆笑以對。王亦笑。細視兒,風度磊落(30). 自念乏嗣,因其肖已,愛而贖之。詰其名,自稱王孜。王曰:「子棄之襁褓,何知姓氏?」曰:“本師嘗言(31),得我時,胸前有字,書山東王

文之子。「王大駭曰:」我即王文,烏得有子?“念必同己姓名者,心竊喜,甚愛惜之。及歸,見者不問而知為王生子。孜漸長,孔武有力(32),喜田獵,不務生產,樂鬥好殺。王亦不能箝制之。又自言能見鬼狐,悉不之信。會裡中有患狐者,請孜往覘之。至則指狐隱處,令數人隨指處擊之。即聞狐鳴,毛血交落,自是遂安。由是人益異之。

王一日遊市廛,忽遇趙東樓,巾袍不整,形色枯黯。驚問所來。趙慘然請問(33). 王乃偕歸,命酒。趙曰:“媼得鴉頭,橫施楚掠。既北徙,又欲奪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