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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 下    P 8


作者:蒲松齡
頁數:8 / 141
類別:古典小說

 

聊齋誌異 下

作者:蒲松齡
第8,共141。
(1) 安邱張貢士:據青柯亭本附記,指張在辛。張在辛,字卯君,山東安丘縣人,康熙二十五年拔貢。嘗從邑人劉源淥講學,又從鄭簠學隷書。師事周亮工,傳其印法,故于篆刻尤精,與同時長山王德昌八分書,新城王啟磊畫,並稱「三絶」。傳見《青州府志》十八、《山東通志》一七五。

(2) 寢疾:臥病在床。



  
(3) 俳優:古代以樂舞作諧戲的藝人。後來泛指戲曲演員。此謂裝扮舉止如劇中人物。

(4) 崑山曲:即崑曲。本為元末明初流行于崑山一帶的戲曲。明代中葉,崑山藝人魏良輔融合戈陽、海鹽故調及民間曲調,用以演唱傳奇劇本,逐漸傳播各地,明末清初達于極盛。

(5) 說白:即「道白」,戲劇中人物的對話和獨白。名貫:姓名鄉貫;指劇中人物的自我介紹。

(6) 節末,情節。

(7) 四折:每劇四折是元雜劇的基本體制。明代和清初用南曲或南北合套演出的短劇,稱「南雜劇」,也有一至四、五折不等,本文張在辛夢中所見當屬此類中的末本戲。吟詩而沒,指劇尾人物吟詩四句(下場詩)然後下場。


  

愛奴

河間徐生(1) ,設教於恩(2).臘初歸(3) ,途遇一叟,審視曰:「徐先生撤帳矣(4).明歲授教何所?」答曰:「仍舊。」叟曰:「敬業姓施(5).有舍甥延求明師,適托某至東疃聘呂子廉,渠已受贄稷門(6).君如苟就(7) ,束儀請倍于恩(8).」徐以成約為辭。叟曰:「信行君子也(9).然去新歲尚遠,敬以黃金一兩為贄,暫留教之,明歲另議何如?」徐可之。叟下騎呈禮函(10),且曰:「敝裡不遙矣。宅綦隘,飼畜為艱,請即遣仆馬去:散步亦佳。」徐從之,以行李寄叟馬上。行三四里許,日既暮,始抵其宅,漚釘獸鐶(11),宛然世家。呼甥出拜,十三四歲童子也。叟曰:「妹夫蔣南川,舊為指揮使(12). 止遺此兒,頗不鈍,但嬌慣耳。得先生一月善誘,當勝十年。」

未幾,設筵,備極豐美;而行酒下食(13),皆以婢媼。一婢執壺侍立,年約十五六,風致韻絶,心竊動之。席既終,叟命安置床寢,始辭而去。天未明,兒出就學。徐方起,即有婢來捧巾侍盥,即執壺人也。日給三餐,悉此婢;至夕,又來掃榻。徐問:「何無僮仆?」婢笑不言,佈衾徑去。次夕復至。

人以游語(14),婢笑不拒,遂與狎。因告曰:「吾家並無男子,外事則托施舅。妾名愛奴。夫人雅敬先生(15),恐諸婢不潔,故以妾來。今日但須緘密,恐發覺,兩無顏也。」一夜,共寢忘曉,為公子所遭,徐慚作不自安。至夕,婢來曰:“幸夫人重君,不然敗矣!公子入告,夫人急掩其口,若恐君聞。

但戒妾勿得久留齋館而已。「言已,遂去。徐甚德之。然公子不善讀,訶責之,則夫人輒為緩頰(16). 初猶遣婢傳言;漸親出,隔戶與先生語,往往零涕。顧每晚必問公子日課(17). 徐頗不耐,作色曰:」既從兒懶,又責兒工(18),此等師我不慣作!請辭。「夫人造婢謝過,徐乃止。自入館以來,每欲一出登眺,輒錮閉之。一日,醉中怏悶,呼婢問故。婢言:」無他,恐廢學耳。如必欲出,但請以夜。「徐怒曰:」受人數金,便當淹禁死耶(19)!

教我夜竄何之乎?久以素食為恥(20),贊固猶在囊耳。“遂出金置幾上,治裝欲行。夫人出,脈脈不語(21),惟掩袂哽咽,使婢返金,啟鑰送之。徐覺門戶偪側(22);走數步,日光射入,則身自陷塚中出,四望荒涼,一古墓也。

大駭。然心感其義,乃賣所賜金,封堆植樹而去(23). 過歲,復經其處,展拜而行。遙見施叟,笑致溫涼(24),邀之殷切。心知其鬼,而欲一問夫人起居,遂相將入村,沽酒共酌。不覺日暮,叟起償酒價,便言:「寒舍不遠,舍妹亦適歸寧,望移玉趾,為老夫祓除不祥(25). 」

出村數武,又一里落,叩扉入,秉燭向客。俄,蔣夫人自內出,始審視之,蓋四十許麗人也。拜謝曰:「式微之族(26),門戶零落,先生澤及枯骨,真無計可以償之。」言已,泣下。既而呼愛奴,向徐曰:「此婢,妾所憐愛,今以相贈,聊慰客中寂寞。凡有所須,渠亦略能解意。」徐唯唯。少間,兄妹俱去,婢留侍寢。鷄初鳴,叟即來促裝送行;夫人亦出,囑婢善事先生。

又謂徐曰:「從此尤宜謹秘,彼此遭逢詭異,恐好事者造言也。」徐諾而別,與婢共騎。至館,獨處一室,與同棲止。或客至,婢不避,人亦不之見也。

偶有所欲,意一萌,而婢已致之。又善巫,挼挲而痾立愈(27). 清明歸,至墓所,婢辭而下。徐囑代謝夫人。曰:「諾。」遂沒。數日返,方擬展墓(28),見婢華妝坐樹下,因與俱發。終歲往還,如此為常。欲攜同歸,執不可。歲抄(29),辭館歸,相訂後期。婢送至前坐處,指石堆曰:「此姜墓也。夫人未出閣時,便從服役,天殂瘞此。如再過,以炷香相弔,當得復會。」

別歸,懷思頗苦,敬往祝之,殊無影響。乃市櫬發塚(30),意將載骨歸葬,以寄戀慕。穴開自入,則見顏色如生。膚雖未朽,衣敗若灰;頭上玉飾金釧,都如新制。又視腰間,裹黃金數鋌,卷懷之。始解袍覆屍,抱入材內,賃輿載歸;停諸別第,飾以綉裳,獨宿其旁,冀有靈應。忽愛奴自外入,笑曰:「劫墳賊在此耶!」徐驚喜慰問。婢曰:「向從夫人往東昌(31),三日既歸,則舍宇已空(32).頻蒙相邀,所以不肯相從者,以少受夫人重恩,不忍離逷耳(33). 今既劫我來,即速瘞葬,便見厚德。」徐問:「有百年復生者,今芳體如故,何不效之?」嘆曰:“此有定數。世傳靈跡,半涉幻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