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靈魂甘泉,自由閱讀廣場

帳號    


九三年    P 47


作者:雨果
頁數:47 / 106
類別:文學

 

九三年

作者:雨果
第47,共106。
時,埃羅•德•塞謝爾後退了;于連,他把山嶽派比作塞爾莫皮爾②戰役;加蒙,他希望為婦女保留一個專用席;拉盧瓦,他在會上讚揚主教戈貝爾,因為戈貝爾來到國民公會摘下主教帽,戴上紅色無檐帽;勒孔特,他喊道:「看誰先還俗」;費羅,他的人頭曾受到布瓦西一當格拉的敬禮,在歷史上留下這個問題:布瓦西一當格拉是向人頭還是向矛槍致敬?是向犧牲品還是向兇手致敬?還有迪普拉兩兄弟,一個是山嶽派,一個是吉倫特派,他們像謝尼埃兄弟一樣相互仇恨。
從這個講台上發出了許多令人眩暈的話語,言者也許無意,但話語有時像革命的預言,在它們以後,事實彷彿突然表現出強烈的不滿,似乎對剛剛聽見的話不以為然;事實似乎對話語感到氣惱;災難忿忿而來,彷彿被話語激怒了,這就好比是在山上一說話就能引起雪崩。多一個字就會引起倒坍。如果沒有說話,事情就不會發生。有時事件好似具有暴躁易怒的性格。
伊麗莎白③夫人就是這樣掉腦袋的,出於演說者的話所引起的誤解。①拉穆雷特Lamourette與輕浮愛情lamourtte同音。
②公元前五世紀的戰役,波斯人大勝斯巴達人。


  
③即路易十六的妹妹。
在國民公會,語言的放肆無度是理所當然的。在辯論中,威脅恫嚇滿天飛,而且相互碰撞,好比是大火中的火星。佩西翁:「羅伯斯比爾,說正題!」羅伯斯比爾:「正題就是你,佩西翁,我這就說,你等着吧。」一個聲音喊道:「處死馬拉!」馬拉說:
「馬拉死了就再沒有巴黎了,巴黎死了就再沒有共和國了。」比佑-瓦雷恩站起來說:
「我們要……」巴雷爾打斷了他:「你的口氣像國王……」有一天菲利波說:「有人向我拔出了槍。」奧杜安說:「議長,你叫兇手遵守秩序。」議長說:「等一等。」帕尼說:「議長我請你遵守秩序。」人們哄堂大笑。勒庫安特說:「尚德布的本堂神甫狀告主教福謝,因為主教不許他結婚。」一個聲音說:「我就不明白,既然福謝有情婦,為什麼不許別人娶老婆。」另一個聲音說:「神甫,娶老婆吧!」觀眾也參加對話。他們對大會以親密的「你」相稱。有一大,代表呂昂走上講台,他的屁股這半邊比那半邊大得多。一位旁聽者喊道:「朝右邊轉過來呀,你不是有大衛式的半邊屁股嗎①?」人民就是這樣隨隨便便地和國民公會說話。然而有一次,一七九三年四月十一日,在一片嘈雜中,議長下令逮捕了一位阻礙發言的觀眾。①呂昂及大衛均為山嶽派。大衛的畫作中有相當現實主義的裸體畫。


  
有一天老比奧納羅蒂是這次會議的見證人羅伯斯比爾發言,講了兩個小時,有時死盯住丹東這是很嚴重的有時斜眼瞧著丹東這更糟糕。他用密集的火力猛擊丹東,最後氣勢洶洶地說了許多充滿殺氣的話:「我知道誰是陰謀家,我知道誰行賄,誰受賄,我知道誰是叛徒。他們就在這個會場上。他們聽見我們說話,我們看見他們,我們盯住他們。讓他們瞧瞧自己頭上吧,那裡有法律的利劍;讓他們看看自己的良心吧,那裡有他們的恥辱。他們得小心點!」羅伯斯比爾說完後,丹東臉朝天花板,眯着眼睛,一支手臂從椅背上垂下,整個身體向後仰,哼哼道:
卡代•魯塞爾②誇誇其談不長的話就叫短詩。②一七九二年流行于革命軍中的民歌。
於是詛咒鋪天蓋地而來:「陰謀家!」「兇手!」「惡棍!」「搗亂分子!」「溫和派!」人們對著布魯多的胸像相互揭露。斥責、辱罵、挑釁。雙方怒目而視,揮舞拳頭,露出短槍和匕首。講台上火光熊熊。有些人慷慨陳詞,彷彿背後是斷頭台。人頭起伏擺動,既驚恐又可怖。山嶽派、吉倫特派、斐揚派、溫和主義派、恐怖主義浪、雅各賓派、科爾德利派;十八位散君教士。
所有這些人都是隨風四散的青煙!
  第十一
人們隨風擺動。
但這是奇風。
成為國民公會之一員,就是成為大洋中的一個波浪。大人物更是如此。推動力來自上天。國民公會中有一種意志,它是所有人的意志,又不屬於任何人。這個意志是一種思想,一種無法駕馭的巨大思想,它在上空的暗處吹動。我們稱它為革命。當這個思想經過時,有人被壓倒,有人被抬起,有人像泡沫一樣被吹走,有人撞到礁石上粉身碎骨。
這個思想知道自己去哪裡,而且推着深淵前行。將革命歸之於人,就等於將潮汐歸之於波浪。
革命是無名氏的行動。你可以說它好或環,這要看你期望的是未來還是過去,但是你必須讓做它的人去做。革命似乎是大事件和大人物相互結合而成的共同事業,其實不然,它只是事件的結果。事件在花費,付錢的是人;事件在口授,簽名的是人。七月十四日簽名的是卡米耶•戴穆蘭,八月十日簽名的是丹東,九月二日簽名的是馬拉,九月二十一日簽名的是格雷瓜爾,一月二十一日簽名的是羅伯斯比爾。然而,戴穆蘭、丹東、馬拉、格雷瓜爾、羅伯斯比爾不過是記錄員。這些巨大卷頁的非凡而陰森的撰稿人有一個名字,神,有一個面具,命運。羅伯斯比爾是信仰神的,當然!
革命是內在現象的一種表現形式,這現象從四面擠壓我們,我們稱之為必然性。
面對這種令人不解的、錯綜複雜的善行與痛苦,歷史提出了:為什麼?
因為。這是一無所知者的回答,也是無所不知者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