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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P 10


作者:雨果
頁數:10 / 181
類別:文學

 

巴黎聖母院

作者:雨果
第10,共181。
這四位角色的鞠躬,博得了一片掌聲,然後在全場肅靜中,他們開始朗誦序詩我們情願略去,免得看官受罪。況且,觀眾更感興趣的是演員的服裝,而不是他們扮演的角色,這一點時至今日依然如故。其實,這是很對的。他們四個人都穿著半身黃半身白的袍子,不同的只是質料而已。頭一個穿的是金絲銀綫的錦緞,第二個是絲綢,第三個是毛料,第四個是帆布。第一個角色右手執着一把利劍,第二個拿着兩把金鑰匙,第三個拿着一桿天平,第四個拿着一把鍬。這些標誌的含義顯而易見,不過為了幫助那些可能還看不懂的思想懶漢們,特地在每個角色的袍子下襬上綉了幾個大黑字:錦緞袍子下襬上的字樣是:「我名為貴族」;絲綢袍子下襬上:
「我名為教士」;毛料袍子下襬上:「我名為商品」;帆布袍子下襬上:「我名為耕作」。任何有判斷力的觀眾都能明白無誤地看出這四個人物的性別:兩個身上袍子稍短一點的是男性,頭上戴着披風帽;兩個穿的袍子稍長一點的是女性,頭上都帶著帽兜。除非缺少誠意,才會聽不明白序詩的含義:耕作娶了商品,教士娶了貴族;這兩對幸福夫妻共有一個俊美、金貴的嗣子,他們認為非給他娶個絶代佳人不可。於是他們走遍天涯海角,到處尋覓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美女。戈孔德的女王,特雷比宗德的公主,韃靼大可汗的千金,等等,等等,他們一一沒看中,然後,耕作和教士,貴族和商品,一起來到司法宮這張大理石桌子上面休息,對著老實的聽眾,口若懸河,警句格言不絶,當時要是有人撿一點去應付文學院的考試,詭辯也罷,決斷也罷,修辭也罷,行文也罷,定能撈到學士帽戴一戴的。
這一切確實非常精彩。
可是,這四個寓意人物竟相採用了大量的隱喻,滔滔不絶,觀眾中沒有一個人耳朵的專注,心髒的急跳,目光的慌亂,脖子的伸長,賽過了作者本人,即那位詩人,那位好樣的皮埃爾·格蘭古瓦,就是剛纔禁不住把自己名字告訴兩個漂亮姑娘的那個人兒。他已經回到原來的地方,離兩個姑娘


  
幾步開外,站在柱子後面靜靜聽著,緊緊望着,細細品味着。
序詩一開始,曾博得了觀眾的親切掌聲,這掌聲現在還在他的五臟六腑裡迴蕩。他心蕩神馳,沉浸在瞑想之中,這是一位劇作者在廣大觀眾的靜穆中,看見自己的思想從演員嘴裡一一墜落下來時那種心醉神迷的心情。了不起的皮埃爾·格蘭古瓦!
不過,我們真不好意思啟口,開始這種飄飄然的心情很快被擾亂了。格蘭古瓦剛剛把嘴唇靠近那令人陶醉的歡樂、凱旋之杯,就有一滴苦汁摻進了杯裡。
有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混身在群眾當中,卻沒能撈到什麼油水,就是伸手到身旁別人的口袋裏,大概也得不到足夠的補償,遂靈機一動,心想何不爬到某個明顯的位置,好吸引眾人的目光和施捨。所以,開場序詩剛念頭幾句,他就利用那留給禦使們專用的看台的柱子,爬到了一個下部連接
欄杆和看台的檐板上,並坐了下來,故意顯露其破衣爛衫,顯露其一道蓋滿整隻右臂的醜惡傷疤,以乞求觀眾的注意和憐憫。此外,他一直沒有作聲。
他保持沉默,序詩朗誦倒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倒霉的是學子約翰從柱頂上發現了這個乞丐及其裝腔作勢的花招,假如不是如此,本來不會突如其來發生什麼亂子的。這個搗蛋鬼一見到他,猛然一陣狂笑,全然不顧會不會打斷演出,會不會擾亂全場的肅穆,開心地嚷叫起來:「瞧!那個討飯的病鬼!」


  
誰要是曾往蛙塘裡投下一塊石頭,或是向一群飛鳥開過一槍,就可以想象出在全神貫注的觀眾中,這叫人倒胃口的話語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格蘭古瓦像觸了電,渾身不由一陣顫震。序詩霍然中止,只見萬頭攢動,紛紛轉向那個乞丐,而這叫花子並不感到難堪,反而覺得此事倒是一個良機,正好可以撈一把,遂眯起眼睛,裝出一副可憐相,張口說道:
「行行好,請行行好吧!」
「活見鬼,這不正是克洛潘·特魯伊甫嗎!」約翰接著說。
「嗬拉嘿!朋友!你的傷疤是裝在胳膊上的,你的腿怎麼倒不方便了?」
看見叫花子伸着帶傷疤的手臂,手拿着油膩的氈帽等人佈施,約翰遂邊說邊往氈帽扔過去一個小錢幣。乞丐沒有動彈一下,接住施捨,忍住嘲諷,繼續悲哀地叫着:「行行好,請行行好吧!」
這個插曲使觀眾大為開心。在序詩朗誦中間,突如其來插上這個即興的二重唱:一邊是約翰的尖叫聲,另一邊是乞丐不露聲色的單調吟唱。以羅班·普斯潘和神學生為首的許多觀眾,都報以歡暢的掌聲。
格蘭古瓦十分不快。先是一下子楞住了,等他一清醒過來,隨即扯着嗓門向台上四個角色叫喊:「別停!見鬼,別停!」
甚至對那兩個搗亂的傢伙不屑一顧。
就在這時候,他覺得有人在拉他大氅的下襬,心裡相當惱火,掉過頭去一看,好不容易才露出笑容。話說回來,不做出笑臉不行:拉他的是芳號叫讓茜安娜的美人兒吉斯蓋特,她的玉臂穿過欄杆,用這種方式來請他注,說:「先生,他們還演嗎?」
「當然演。」格蘭古瓦被這麼一問,心裡相當惱火。
「這樣的話,相公,您可不可以給我說一說……」
「他們下面要說什麼,是嗎?」格蘭古瓦打斷她的話,說道。「那好,您聽著!」
「不是這個意思。」吉斯蓋特說。「而是直到現在他們說了些什麼。」
格蘭古瓦不由一震,彷彿一個人被摳了一下新傷口。
「該死的蠢丫頭!」他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