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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P 12


作者:莫泊桑
頁數:12 / 94
類別:文學

 

莫泊桑短篇小說

作者:莫泊桑
第12,共94。
不過幾秒鐘,一陣強烈的火光照明了那所茅頂房子的內部,隨後那簡直是一大堆駭人的炭火,一座燒得緋紅的巨大燜爐,燜爐裡的光從那個窄小的窗口裡竄出來,對著地上的積雪投出了一陣耀眼的光亮。
隨後,一陣狂叫的聲音從屋頂上傳出來,簡直是一陣由雜亂的人聲整合的喧嚷,一陣由於告急發狂令人傷心刺耳的呼號構成的喧嚷。隨後,那塊做樓門的四方木板往下面一坍,一陣旋風樣的火焰衝上了閣樓,燒穿了茅頂,如同一個巨大火把的火焰一般升到了天空;最後,那所茅頂房子整個兒着了火。
房子裡面,除了火力的爆炸,牆壁的崩裂和棟樑的墜落以外,什麼聲音也沒有了。屋頂陡然下陷了,於是這所房子燒得通紅的空架子,就在一陣黑煙裡面向空中射出一大簇火星。
雪白的原野被火光照得像是一幅染上了紅色的銀布似地閃閃發光。


  
一陣鐘聲在遠處開始響着。
蠻子大媽在她那所毀了的房子跟前站着不動,手裡握著她的槍,她兒子的那一桿,用意就是害怕那四個兵中間有人逃出來。
等到她看見了事情已經結束,她就向火裡扔了她的槍。槍聲響了一下。
許多人都到了,有些是農人,有些是德國軍人。
他們看見了這個婦人坐在一段鋸平了的樹樁兒上,安靜的,並且是滿意的。
一個德國軍官,滿口法國話說得像法國人一樣好,他問她:
「您家裡那些兵到哪兒去了?」
她伸起那條瘦的胳膊向着那堆正在熄滅的紅灰,末了用一種洪亮的聲音回答:
「在那裡面!」
大家團團地圍住了她。那個普魯士人問:


  
「這場火是怎樣燃起來的?」
她回答:
「是我放的。」
大家都不相信她,以為這場大禍陡然教她變成了痴子。後來,大家正都圍住了她並且聽她說話,她就把這件事情從頭說到尾,從收到那封信一直到聽見那些同着茅頂房子一齊被燒的人的最後叫喚。凡是她料到的以及她做過的事,她簡直沒有漏掉一點。
等到說完,她就從衣袋裏面取了兩張紙,並且為了要對著那點兒余火的微光來分辨這兩張紙,她又戴起了她的眼鏡,隨後她拿起一張,口裡說道:「這張是給威克多報喪的。」又拿起另外一張,偏着腦袋向那堆殘火一指:「這一張,是他們的姓名,可以照着去寫信通知他們家裡。」她從從容容把這張白紙交給那軍官,他這時候正抓住她的雙肩,而她卻接著說:「您將來要寫起這件事的來由,要告訴他們的父母說這是我干的。我在娘家的名姓是威克多娃·西蒙,到了夫家旁人叫我做蠻子大媽。請您不要忘了。」
這軍官用德國話發了口令。有人抓住了她,把她推到了那堵還是火熱的牆邊。隨後,十二個兵迅速地在她對面排好了隊,相距約莫二十米。她絶不移動。她早已明白;她專心等候。
一道口令喊過了,立刻一長串槍聲跟着響了。響完之後,又來了一聲遲放的單響。
這個老婆子並沒有倒在地下。她是彎着身軀的,如同有人斬了她的雙腿。
那德國軍官走到她的跟前了。她几乎被人斬成了兩段,並且在她那只拘攣不住的手裡,依然握著那一頁滿是血跡的報喪的信。
我們的朋友塞華爾接着又說:
「德國人為了報復就毀了本地方的古堡,那就是屬於我的。」
我呢,我想著那四個燒在火裡的和氣孩子的母親們;後來又想著這另一個靠着牆被人槍斃的母親的殘忍的壯烈行動。
末了,我拾着了一片小石頭,從前那場大火在它上面留下來的煙煤痕跡依然沒有褪。
□ 作者:莫泊桑
戴家樓
每天夜間11點光景,大家總到那地方去,簡單得如同上咖啡館似的。
他們在那地方碰頭的一共有七八人,始終就是那麼幾個,然而都不是什麼放浪之徒,卻是體面的人,商人,市區的少壯派;他們來喝他們的修道院藥酒,一面和那地方的姑娘們胡調一會兒,或者和女東家,大家所敬佩的「馬丹」來恭恭敬敬談點兒話。
隨後,顧客在12點以前都回去休息了。而少壯派卻有時候蹲着不走。
這一家店是有家庭意味的,局面很小,漆成黃顏色,正在聖艾堅堂後面一條小街的角落裡;然而從店裡窗口兒上,卻望得見河裡那個滿是卸貨船隻的港內碇泊區,那片被人稱為「永保」的大鹽田,以及後面聖女山的坡兒和坡兒上那座顏色全是灰黑的古禮拜堂全景。
那位馬丹原是歐爾州一個農村裡的好人家女兒,從前她完全如同開女帽店或者內衣店似地接受了現在這種職業。至于肯定賣淫這種行業是丟臉的那種偏見,在城市裡原是那樣激烈和那樣固執的,然而在諾曼第的農村裡卻不存在。農村裡的人說:「那是一件好生意。」於是派了自己的孩子去經營妓院,儼然像派他去領導一所女生寄宿學校一般。
這家店並且還是從遺產得來的,從前的業主是一位年老的舅父。馬丹和她的丈夫原是伊弗朵附近的小客店的東家,他倆當年斷定斐岡的買賣對他們有利益得多,立刻就頂掉了小客店;接着,他們兩夫婦在某天早上到了斐岡,就接收了這個因為無人經理陷入危機的買賣管理權。
這本是兩個立刻使得鄰居和他們的店員愛戴的正直人。然而兩年以後,馬丹的丈夫因為腦充血死了。原來他這個新職業早把他牽到了筋骨發軟的無事可做的狀態裡,他久已變成了很胖的人,這胖身體終於斷送了他的生命。
馬丹自從寡居以來,徒然受到店裡的長期顧客的渴慕;但是旁人說她是絶對謹慎的,並且那些受餐宿供給的姑娘們也絶沒有在她身上發現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