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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    P 41


作者:杜思妥也夫斯基
頁數:41 / 144
類別:文學

 

白夜

作者:杜思妥也夫斯基
第41,共144。
「利用夜間的黑暗,大人,利用這種黑暗……我錯了!請你們原諒我,大人!我低三下四地請求寬恕!我只是一個受到傷害的丈夫,僅此而已!您不要以為我是情人、姦夫,大人!我不是情人,不是姦夫!您的夫人是非常慈善的,讓我斗膽說一句吧:她是清白的、無辜的!」
「什麼?什麼?您敢說什麼呀?」老頭子大叫起來,又開始跺腳了。「您發瘋了還是怎麼的?您怎麼敢說我妻子?」
「這個壞蛋,殺死阿米什卡的兇手!」太太眼淚汪汪地叫道。「他還膽敢說這樣的話!」
「大人,大人!我只是胡說八道,」尷尬的伊凡·安德列耶維奇大聲說道,「我只是胡說八道,別無他意!你們就當我神經不正常吧……看在上帝的面上,你們就當我神經不正常吧……我用我的名譽向您發誓:你們給了我特別大的面子。我本該向你們伸手,但是我不敢把它伸出來……,我不是一個人,我是叔叔……也就是說,我想說不能把我當成情夫……天哪!我又胡說八道了……您別生氣,大人,」伊凡·安德列耶維奇對著夫人大聲叫道。「您是女人,您懂得什麼是愛情,那是一種很細膩的感情!……我說什麼啦!我又胡說八道了!也就是我想說,我是一個老人,哦,不是老頭子而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我不可能成為您的情夫,情夫是理查遜①,也就是洛維拉斯那樣的色鬼……我胡說八道了。但是,您可以看到,大人,我是一位有學問的人,我熟悉文學。您笑吧,大人!我高興,我感到高興的是我引起了您們的笑聲,大人!啊,我能引起你們發笑有多高興啊!」


  
「我的天哪!一個多可笑的人哪!」太太嚷道。她哈哈大笑,几乎笑破了肚皮。
「對,是很可笑,而且身上沾了多少灰塵啊,」老頭子也說起來了,妻子發笑,他很高興。「寶貝,他不可能是賊。但是他怎麼進來的呢?」
「確實很奇怪,的確很奇怪,大人!簡直像一部傳奇小說!怎麼不呢?在萬籟俱靜的三更半夜裡,在京城首都,一個人居然藏到床腳底下!實在可笑,的確奇怪!簡直是李納爾多·李納爾第尼②再世!不過,這沒有什麼關係,這一切都沒有什麼關係,大人!我把一切情況都講給您聽……而且,大人,我會還您一條新的哈巴狗……一隻了不起的哈巴狗!那個毛啊,老長老長的,四條小腿又特別的短小,兩三步路都不會走,一跑起來,就會被自己的毛纏住,馬上就會絆倒。只要給它喂點糖就行。我一定給您送來,大人,我一定把它送來!」
①理查遜(一六八九—一七六一),英國作家。他在小說《克萊麗莎·哈婁》中把男主人公洛維拉斯刻畫成一名色鬼,使洛維拉斯成了色鬼的代名詞。
②李納爾多·李納爾第尼是德國作家伍爾比烏斯(一七六二——一八二七)同名小說的主人公。此書一八○二——一八○四年譯成俄語,流傳很廣。
「哈、哈、哈、哈、哈!」太太坐在沙發上笑得左搖右擺。
「我的天哪!我要發歇斯底里啦!啊呀,真是好笑!」
「對,對!哈、哈、哈!咳、咳、咳!可笑,還那麼臟,咳、咳、咳!」
「大人,大人,我現在非常幸福!我本該向您伸出我的手來,但是,我不敢,大人!我覺得我迷失了方向,但是,現在我睜開了眼睛。我相信,我的妻子也是清白無辜的!我不該對她懷疑……」
「妻子,他的妻子!」太太大聲嚷道,笑得流出了眼淚。


  
「他有妻子,真的嗎?我可怎麼也想不到呢!」老頭兒接著說道。
「大人,是我妻子,這事情全得怪她,也可以說是我的責任。我疑心她有外遇。我知道他們在這裡幽會,就在這樓上。我曾經截獲過一張字條,但是錯記了一個樓層,於是就躺在床底下了……」
「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伊凡·安德列耶維奇最後也笑起來了。「啊,我多麼幸福啊!看到我們大家這麼和諧、這麼幸福叫人多高興啊!我妻子也是完全無辜的!對此我几乎已經完全相信了。不是一定會如此嗎,大人?」
「哈、哈、哈!咳、咳!寶貝,你知道,這是誰嗎?」老頭兒終於停止大笑,開口說了起來。
「誰呢?哈、哈、哈!是誰?」
「就是那個長得漂漂亮亮,同一個花花公子眉來眼去的那一位。就是她!我敢打賭,那是他的妻子!」
「不,大人,我深信,那個女人不是她!我完全相信。」
「我的天哪!您要抓緊時間,」太太停止哈哈大笑,高聲嚷叫。「您快跑,上樓去!或許,您正好可以撞見他們呢……」
「真的,我得飛着去,大人。不過,我不會碰上任何人,大人。那不是她,我早已深信不疑了。她現在在家裡!而在這裡的是我!我只是愛吃醋而已,別無他意……您以為我到那裡一定會碰上他們嗎,大人?」
「哈、哈、哈!」
「嘻、嘻、嘻!咳、咳!」
「您快去吧,快去吧,回來時,再來講給我們聽吧,“太太嚷道,“要不別來了,最好明天早上來,把她也帶來,我想和她認識認識。」
「再見吧,大人,再見!我一定帶她來,我很高興認識你們。一切結束得這麼出人意外,而且結局這麼好,真讓我感到幸福與高興!」
「哈巴狗也帶來!您千萬別忘了,首先要把哈巴狗帶來。」
「我會帶來的,大人,我一定會帶來的!」伊凡·安德列耶維奇接著說道,他又跑進房間,因為他本來已經躬身道別,走出去了的。「我一定帶來。那條狗長得多漂亮啊!好像是糖果點心糕點師用白糖製成的。那模樣是這樣的:一走路就被自己的毛髮纏住、絆倒。真是這樣的!我還對妻子說過:『怎麼,寶貝,它老是跌倒嗎?』她說:『是呀,多可愛呀!』大人,它是用糖做成的,確實是用糖做的!再見啦,大人,非常、非常高興認識你們,非常、非常高興!」
伊凡·安德列耶維奇連連鞠躬,然後走了出去。
「喂,您呀!先生!請等一等,再回來一次吧!」小老頭望着離去的伊凡·安德列耶維奇的背影叫喊。
伊凡·安德列耶維奇第三次轉身回來。
「公貓瓦西卡我老是找不到。您獃在床底下時有沒有見過它呢?」
「不,我沒碰見過,大人!不過,我很高興認識您。我認為這是我莫大的榮幸……」
「它現在正在患感冒,老是打噴嚏,不停地打噴嚏!應該揍它一頓狠的!」
「對,大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對於家畜,改正錯誤的懲罰是絶對不可缺少的。」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