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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P 20


作者:杜思妥也夫斯基
頁數:20 / 238
類別:文學

 

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作者:杜思妥也夫斯基
第20,共238。
「您不要生我的氣,我是傻子,一點也沒有價值,……阿遼沙也許是對的,他不到我這樣可笑的人那裏去是很對的。」
「我一定要叫他去。」長老肯定地說。
卡拉馬佐夫兄弟
第五節 將來一定會這樣,一定會這樣!


  
長老離開修道室大約有二十五分鐘。已經十二點半了,可是大家為他而聚會的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竟還沒有來。但人們幾乎也好象把他忘記了,等到長老重新走進修道室的時候,看見賓客間正談得十分熱鬧。談得最起勁的是伊凡·費多羅維奇和兩位司祭。米烏索夫顯然也很熱烈地參加了談話,但是他又不走運,顯然處於次要地位,別人甚至不大理睬他的話,這個新情況更增加了他越來越大的火氣。原來在此以前,他就已經在知識見聞方面和伊凡·費多羅維奇唇槍舌劍地交過幾次鋒,對於他對自己那種有點滿不在意的神氣不能不往心裏去。他暗地想:「到現在為止,至少我還沒有落在一切歐洲進步潮流的後面,但是這新的一代卻根本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裏。」費多爾·巴夫洛維奇自己曾說過要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實際也果真沈默了一些時候,但卻帶著嘲弄的微笑,觀察著鄰座的彼得·阿曆山德羅維奇,顯然對他的發火極為高興。他早已為了一些事想報復他一下,現在不願錯過機會,最後終於忍不住向鄰座的肩頭彎過身去,再一次低聲逗其他來:「您剛才為什麼在『親熱地吻手』以後不馬上離開,卻願意繼續留在這夥不體面的人中間呢?那是因為您感到自己受了氣,受了侮辱,所以要留下來翻本,顯示一下自己的才情。現在您在沒有顯顯自己的才情以前是不會走的。」
「您又來了?正相反,我馬上就走。」
「您要走得比任何人都晚,都晚些!」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又挖苦了一句。這時正好長老回來了。
辯論停了一會兒,但是長老在原先的座位上坐定以後,朝大家看了一下,似乎客氣地請大家繼續談。阿遼沙對於長老的各種臉色差不多都心中有數,因此明顯地看出他已經十分疲倦,在勉強支持著。他最近生病以來,由於無力,時常有昏倒的情形。昏暈前那種慘白的神色,現在差不多又出現在他的臉上,他的嘴唇已經發白了。但是他顯然不願讓聚會散去,這裏面他似乎自有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目的呢?阿遼沙留心觀察著。「我們正在議論他那篇十分有趣的文章,」掌管圖書的司祭約西夫指著伊凡·費多羅維奇對長老說,「他提出許多新的見解,但是思想似乎是兩面的。關於宗教社會法庭和它的許可權範圍的問題,曾有一位教會人士寫了一大本書,他發表在雜誌上的這篇文章就是就這個問題作答的。……」


  
「可惜我沒有讀到大作,但是聽說過的。」長老回答,銳利地盯著伊凡·費多羅維奇。
「他的見解十分有趣,」掌管圖書的神父繼續說,「在關於宗教社會法庭的問題上,他顯然完全反對教會和國家分離。」「這很有意思,但理由是什麼呢?」長老問伊凡·費多羅維奇。
他終於回答了長老,但是並沒有露出那種高傲客氣的神氣,象阿遼沙頭一天擔心的那樣,卻是謙遜,持重。顯然極有禮貌,而毫沒有話中有話的意味。
「我的論據是,把兩種因素,也就是把國家和教會兩者各自的實質揉合在一起的做法,自然還將長久存在,儘管它毫不可能,而且不但無法處於正常狀態,甚至連使它處於起碼的和諧狀態都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從根本上就隱藏著虛偽。據我看來,國家和教會之間在司法這類問題上的折衷,從純粹、根本的實質上來看就是不可能有的。我所反駁的那位教會人士斷定,教會在國家裏佔有一定的明確位置。我卻反駁他說,正相反,教會本身應該把整個國家包括在裏面,而不應該只在後者中佔據一個角落,即使他在目前由於某種原因辦不到,那它實際上也無疑應當成為基督教社會進一步發展的一個直接的、主要的目的。」
「完全有理!」佩西神父,那位有學問而沈默寡言的司祭堅決而神經質地說。
「這是純粹的教皇全權論!」米烏索夫嚷了起來,不耐煩地把架著的兩腿交替了一下。
「咳,可我們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麼山!」 • 約西夫神父大聲說了一句,接著又對長老說,「您看,他還反駁了那個教會人士的這樣一些『基本和主要』的主張:第一,『無論哪一種社會團體不能也不應自行僭取權力,來支配其成員的各種民事和政治權利。』第二,『刑事和民事訴訟權不應屬於同它本質不相容的教會,因為教會是神的機c,人們為了宗教目的組成的團體。』第三,『教會是世外的天國』。……」
——
註: • 教皇全權論為十九世紀中葉羅馬教皇所主張的教會應成為國家最高權力的一種學說。此詞源出於拉丁語,直譯為「住在山後的人們」,山就是義大利的阿爾卑斯山。約西夫回答米烏索夫的話就是指這個。
——
「教會人士象這樣玩弄詞句未免太無聊了!」佩西神父忍不住又插嘴道,「我讀過您所反駁的那本書, 」 他對伊凡·費多羅維奇說,「對於一個教會人士說出『教會是世外的天國』來,很感到驚訝。既然是世外,那就根本不能在地上存在。這是把福音書裏那句『世外』的話引用得和原意不合了。這樣地玩弄詞句是不行的。我們的主耶穌基督就是降到地上來設立教會的。天國自然不在世上,而在天上,但必須經過建立在地上的教會才能走到那裏去。所以把世俗的雙關語用在這個意義上是無聊而不合適的。教會是真正的天國,是有責任統治人的,而到後來它也無疑地終將以整個大地上的天國而出現,——這是我們的誓願。……」
他忽然沈默了,似乎抑制住自己。伊凡·費多羅維奇恭敬而且注意地聽完了他的話,用十分安詳的態度,朝著長老,依舊愉快而坦白地繼續說:
「我那篇文章的整個主旨是這樣的:在古代,基督教最初的三個世紀裏,基督教在地上只是教會。但當羅馬的異端國家想要成為基督教國家時,結果自然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就是它在成為基督教國家之後,只是把教會包含在內,而它自己在許多機能上仍舊象以前一樣,繼續是一個異端的國家。實際上出現這種情況也是必然的。但這樣,在羅馬這個國家裏,也就保留了許多屬於異教徒的文明和異端的智慧的東西,甚至包括國家的目的和基礎在內。基督教會包括在國家以內,無疑地,不能從自己的基礎上,自己所站立的那塊磐石上有所讓步,只能奔向自己的目的,也就是上帝堅決樹立並指示給教會的目的,其中包括把全世界——自然古代的異教國家也在內——都轉變為教會。因此,作為未來的目的,並不是教會應在國家裏求得一定的位置, 象那個被我反駁的作者所形容似的, 只成為『某種社會團體』,或『人們為了宗教目的組成的團體』,而是恰恰相反,一切地上的國家以後應該完全轉變為教會,只成為教會,摒棄同教會不相容的一切目的。這一切一點也不降低它作為偉大國家的地位,一點也不剝奪它的榮譽,只是使它離開虛偽的、還是異端的、錯誤的道路,走到正確的、真正的、唯一引向永恆目的的道路上去罷了。所以,宗教社會法庭原理論一書的作者,假如在探索和提出這些原理時,把它們看作臨時的、在現在這罪孽重重一無成就的時代必要的折衷辦法,而沒有別的意思,那麼他的判斷是對的。但是這些原理的製造者只要敢說他現在所提出的原理——也包括剛才約西夫神父列舉的一部分——是一些不可動搖的、天然的、永恆的真理,那就是直接反對教會,反對它的神聖的、永恆的、不可動搖的使命。這就是我的那篇文章的全部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