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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P 90


作者:黃宗羲
頁數:90 / 462
類別:中國哲學

 

明儒學案

作者:黃宗羲
第90,共462。
(《答林子仁》(名春,心齋弟子也))

王生師觀,淑於老先生(即陽明先生。)者也,已而卒業於錢洪甫氏,來自吳門,問予以「已發未發之旨」。予殆未有以語生也,相與紬繹其辭,剔發其義,師觀莫予避也。曰:「未發只在已發上見,只觀於喜怒哀樂未發時作何氣象,平日涵養便是。」此語殆今日日用工夫為第一義,予因歎此理之同,真有不言而喻者。然而廿餘年來,相與從事於斯者,或出或入,或啟或蔽,致一之義曾未見彷彿,若古人者則何居?夫古人剛毅木訥,不尚言說,篤志以定其本,凝靜以固其基,致慎乎獨而微之又微焉,默成乎心而深之又深焉。不得已而言,若響之應,無遺聲焉,不得已而動,若坐窮山而群慮自息,若游太古而群囂自寂,是以精不散而神不移,紛不亂而變不窮。然則吾徒相與講明斯義也,其尚古人之筌蹄矣乎?得魚而忘筌,得意而忘言,吾盍與子勉之。



  
師觀嘗學於陳師魯氏、鄒謙之氏,今洪甫氏有《汶源紀聞錄》,師觀省焉,是皆筌蹄也已矣。(《贈王師觀序》)

中丞張浮峰先生元沖

張元沖字叔謙,號浮峰,越之山陰人。嘉靖戊戌進士。授中書舍人,改吏科給事中。分宜入相,先生言其心術不光,不宜在天子左右。

又請罷遣中官織造。遷工科都給事中,諫世廟玄修不視朝。一時稱為敢諫。出為江西參政,廣東按察使,江西左右布政使,陞右副都御史,巡撫江西,奉旨回藉。

又二年而卒,年六十二。

先生登文成之門,以戒懼為入門,而一意求諸踐履。文成嘗曰:「吾門不乏慧辨之士,至於真切純篤,無如叔謙。」先生嘗謂學者曰:「孔子之道,一以貫之,孟子之道,萬物我備,良知之說,如是而已。」又曰:「學先立志,不學為聖人,非志也。

聖人之學,在戒懼慎獨,不如是學,非學也。」揭坐右曰:「惟有主,則天地萬物自我而立,必無私,斯上下四旁鹹得其平。」前後官江西,闢正學書院,與東廓、念菴、洛村、楓潭聯講會,以訂文成之學,又建懷玉書院於廣信,迎龍溪、緒山主講席,遂留緒山為《文成年譜》,惟恐同門之士,學之有出入也,其有功師門如此。



  
侍郎程松溪先生文德

程文德字舜敷,號松溪,婺之永康人。嘉靖己丑進士第二,授翰林院編修。同年楊名下詔獄,方究主使,而先生與之通書。守者以聞,上大怒,誤逮御史陳九德,先生自出承認,入獄。

黜為信宜典史,總督陶諧延主蒼梧書院。移安福知縣。陞南京兵部主事,轉禮部郎中。丁艱,起補兵部,出為廣東副使,未行,轉南京國子祭酒,擢都御史。

丁內艱,起為禮部右侍郎,移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掌詹事府事。上在齋宮,侍臣所進青書詞,爭為媚悅,獨先生寓意諷諫,上不悅也。會推南 宰,以先生辭疏為謗訕,落職歸。三十八年十一月卒,年六十三。

萬曆間贈禮部尚書,諡文恭。先生初學於楓山,其後卒業於陽明。以真心為學之要,雖所得淺深不可知,然用功有實地也。

來教謂:「木有根,則枝葉花實不假外求;人有志,則本體不虧萬法具足。」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至謂:「擇善固執,乃明覺之自然,而與時偕行,實大公順應之妙用。」亦未嘗不是。

但學問未真切者聞之,未免有遺落工夫之病。蓋自然明覺,則良知也,擇善固執,謂之致其良知,則可也。與時偕行,固大公順應之妙用,然非精義入神者,未足以與此也。

天下事過則有害。雨澤非不善也,過多則澇,其為害也與旱同。今有意為善,而任性自是者,皆雨澤之澇者也。澇可以災,斯人獨不可以為惡乎?故《易》曰「尚於中行為善,君子之常也。」而有意而自是,則必淪於惡矣。是好名之私累之也。

此心不真,辨說雖明,畢竟何益?自鷄鳴而起,以至向晦宴息,無非真心,則無非實功,一話、一言、一步、一趨皆受用處。不然,日談孔、孟,辨精毫釐,終不免為務外,為人之歸爾。

大抵學問只是一真。天之生人,其理本真,有不真者,人雜之耳。今只全真以反其初,日用間視聽言動,都如穿衣喫飯,要飽要煖,真心略無文飾。但求是當,纔不是說影,纔不是弄精,纔不是見聞,乃為解悟合一。

若信得此過,即是致知,即是慎獨,即是求放心。不然,雖《六經》、《四書》之言,而非聖人之真心,亦不免於說影弄精矣。

竊謂險夷順逆之來,若寒暑畫夜之必然,無足怪者。己不當,人必當之,孰非己也?是故君子之於憂患,不問其致之,而惟問其處之。故曰:「無入而不自得。」苟微有介焉,非自得也。

太常徐魯源先生用檢

徐用檢字克賢,號魯源,金華蘭溪人。嘉靖壬戌進士,除刑部主事,調兵部、禮部,至郎中。出為山東副使,左遷江西參議,陞陝西提學副使、蘇松參政,坐失囚,降副使。丁憂。

起補福建城福寧轉漕儲參政、廣東按察使、河南左布政。遷南太仆寺卿,復寺馬三分之一,召入為太常寺卿,兩載而回籍,萬曆辛亥十一月卒,年八十四。

先生師事錢緒山,然其為學不以良知,而以志學。謂:「君子以復性為學,則必求其所以為性,而性囿於質,難使純明,故無事不學,學焉又恐就其性之所近,故無學不證諸孔氏。」又謂:「求之於心者,所以求心之聖;求之於聖者,所以求聖之心。」蓋其時學者執「心之精神謂之聖」一語,縱橫於氣質以為學,先生以孔氏為的,亦不得已之苦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