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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遺室詩畫    P 81


作者:陳衍
頁數:81 / 176
類別:文學評論

 

作者:陳衍 / 第1頁 / 共3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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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遺室詩畫

《梨花》
云:「嬌雲無力倚牆東,正好低枝可避風。與汝隔窗斜對面,一春開落忒關儂。」
《月下寫懷》云:「叢竹綠到地,月明影斑斑。不照死者心,空照生人顏。」亦悼亡作。君深於情者,故為余畫《蕭閒堂著書圖》,題詩有云:「至情深刻骨,萬事莫與償。」「萬事」五字真能寫我心,可抵悠悠者干百言也。
一八、偶憶王貢南毓菁有《上元對月詩》云:「又對霜樓月,人天奈別離。酒溫今夕盞,花照去年枝。素影留明鏡,清輝鑒薄帷。春來和悅意,淒惻似秋時。」似亦傷逝之作,識貢南久,究不知其曾經此恨否也。又憶辛亥六月遊歷下,遇貢南於明湖。貢南言「君歸去必有詩,請以一語及我,掛名君集中」。後余得《歷下雜詩》七首,末首云:「漱玉亭邊柳作綿,讓君索句此流連。
湖州老去易安逝,不忍來過金綫泉。泉今為書局,貢南寓焉。」亦悼亡語。貢南又有《苔》絶句云:「幾日春陰悶小庭,踏莎人去雨冥冥。
天涯芳草斜陽外,別是銷魂一種青。」亦復淒黯。
一九、無錫侯雪農,一字疑始,遊學英倫,嚴幾道弟子也。嗜詩,有《秋日寄嚴夫子京師》云:「迢遞關河遠,西風又報秋。遙知增老健,無復動吟愁。十載苦常別,深恩娩未酬。
寸心托雲縷,卷向帝王州。」不必深意而真情自見,不得以唐賢老調少之。幾道云:「如一筆書,故佳。」亦非過譽。
《別意次劉瓠丈公韻》云:「疏蓮麗水自菲菲,寂寂芳陂事已非。誰倩青禽傳錦字?難牽素縷上春機。酒邊密意空相約,夢裡前言忍更違。願著晨風乾裡翼,也隨歸雁向南飛。」又《送別瓠尊世丈》句云:「促膝常聯腸斷句,論心每到月殘時。」
《海上望月》句云:「春懷漸覺如殘柳,酸淚何因到落花?」皆深於詩情者。 二○、疑始有《甲寅仲春至江亭舊所居室》,首二聯云:「歲月如人總不居,


  
綠楊幾見換蕭疏。深深竹院尋還在,隱隱西山看欲無。」塵外西山,頗寫得出。
次首第二聯云:「荒庭倚樹真亡我,白日持燈不見人。」「白日持燈」,為西人世語,謂碌碌者看不見也。《夢中得句》云:「晴霞幻物隨人意,落絮當風類我心。」落想頗新。
君刊有《說理雜詩》四十首,自跋有云:“四十首所言,大抵拾古今人唾余。惟第十一、十四、十五及三十二四首,為所臆造。余最取十四、十五二首,以為傳聲者浪,傳光者以太,夫人知之矣。蜃市樓台,光何自傳?無線電音,聲何自傳?則別有無形之浪也。
人之心思智慧,萬有不齊,所謂不同如其面,雖覬面而相隔若山河矣。然設有兩人焉,其智慧之比例,無幾微不相等者,
則此人之心思雖不言,而彼人可以喻。所謂相視而笑,莫逆於心,所謂目擊道存,
皆非妄語也。古人夢寐相感,嚙指通誠之類,則心浪之力量過人,足以遠達,而受感者實心與相印也。”君詩云:「腦府孕奇靈,動盪構思意。積浪傳八方,萬物供驅制。
觸類成感應,離電同其致。至誠開金石,前賢豈吾戲。」「心浪或凝鬱,歷久未易散。推移流大宇,托物時隱見。
塵心駭非常,萬象況能幻。鬼神六合外,聖人存不論。」疑始尚有《題王氏姑母小照》、《紀夢篇》兩詩,間得香山、東野真摯處,篇長未錄。
二一、疑始有《絶句答友人》云:「王石谷畫蘇書溫李詩,桐城文派夢窗詞。咸同以後成風尚,吾意難同肯詭隨。」此語皆實錄,惟「溫李詩」三字不甚確。余憶元人吾子行有一絶句,描畫宋末風尚云:「烹茶茅屋掩柴扉,雙聳吟肩更捻髭。
策杖逋仙山下去,騷人正是興來時。」子行作有《閒居錄》云:「晚宋之作詩,多謬句,出遊必雲,策杖’,門戶必日『柴扉』,結句多以梅花為說,
塵腐可厭。余因聚其事為一絶句」云云。與疑始詩用意頗相似,可供一噱。
二二、江西近日多詩人,陳伯嚴、楊昀谷、胡漱唐外,既識夏劍丞、胡詩廬、
陳師曾,又有彭澤汪闢疆國垣、南豐劉伯遠鎬。闢疆年少好學,有《贈胡詩廬》句云:「同光二三子,差與古澹會。骨重神乃寒,意匠與俗背。」又云:「吾子吐佳句,志欲古賢配。
理弦三五彈,泠泠非俗愛。又如振霜鐘,清響度林外。」又云:「吾鄉散原翁,吐語多姿態。排募出恢詭,瑰麗遂無對。」狀散原及詩廬詩頗肖。《送‧廠歸永新》句云:「石潭瀉落琴亭水,疑帶蘆溝嗚咽聲。潑墨遠天人獨往,凝寒小閣醉初成。」《伯遠宦閩有年,造余寫一詩,送友人之海上者》
云:「子云校書忘朝夕,泄柳閉門甘獨處。咫尺之間稀往還,不如任君長別去。春江正好理舟楫,江關應不喧鼙鼓。鶯飛草長近何如?倘憶故人一傳語。」
二三、昆陵程伯葭氵育以《精忠柏圖記》屬題,末有銘語三句甚佳,覓不得,只得《白葭圖自題句》十字云:「蘆花秋兩岸,天地我中流。」得自夢中者,頗有泛然不繫之樂。
二四、自詩鐘盛行,結社為古今體詩者日以少,用思異也。偶搜近日喜作詩鐘者之詩,如湘鄉陳翼牟士廉有《火車過信陽州》云:「亂石留殘雪,奔輪殷怒雷。地迥干樹轉,煙湧萬山開。」寫景極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