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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散文集粹    P 216


作者:作者群
頁數:216 / 319
類別:白話散文

 

作者:作者群 / 第1頁 / 共3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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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散文集粹

「只是蒂表妹……我沒有什麼可說了。」我又默默地想著在表姊妹們裡所得的結論。我便走近她身邊去,將我的手給她。
「做什麼呢?」她看見我的手伸過去,便說。
「給你。」
「給我做什麼呢?」她又問。
「給你就是了。」我的手便放在她的手上。
「你真的同我好呀!」她低聲地說。
「誰說不是?」
「也學舅舅同舅媽那樣的好麼?」
「是吧?」我有點猶豫着。
「舅舅同舅媽全不拌嘴,這是媽告訴我的。」


  
「我們也全不拌嘴。」我接著說。
「這樣就是舅舅同舅媽那樣的好了。」
「那你還得給我親嘴。」
「親嘴做什麼呢?」
「你不是說我們象舅舅同舅媽那樣的好麼?舅媽常常給舅舅親嘴的,我在白天和夜裡都瞧見。」
「是真的麼?」
「騙你就算是癩狗!」
「那……那你就……」
她斜過臉來,嘴唇便輕輕地吻上了。
明透了的月亮,照在庭院裡,將花架旁邊的竹林,疏疏稀稀地映到玻璃窗上,有時因微風流蕩過去,竹影還搖動着。我和蒂表妹默默地挨着,低聲低聲地說著端午節的龍舟,西湖的彩船,和重九登高放紙鳶,以及賭紙蝦蟆,踢毽子……說到高興了,便都願意的,又輕輕地親一下嘴。
「你看!那是兩個還是一個?」當我們的臉兒偎着,她指那窗上的影兒,說。


  
「兩個。」我仰起頭去,回答她。
「是一個。」她又把我的臉兒偎近去。
「真是一個!」這時我的頭不仰起去了。
「好玩!……」她快樂極了,將我的臉兒偎得緊緊地,眼睛斜睇着窗上。
我們這樣有意思的玩着,大約只有一點多鐘,母親和表姊妹表兄弟們都回來了。蓉弟便自誇獎地在我和蒂表妹面前說:
「鰲山真好,好極了!龍吐水,還有……還有……嚇!龍吐水!」
黎表姊也快樂地說:
「種田的,挖菜的,踏水車的,……全是活動的,真好看!」
「你喜歡看鰲山麼?」我偷偷地問蒂表妹。
她搖一下頭,又撅一下嘴;便也低聲地問我:「你呢?」
「我也不。」
不久,我們都到大天井裡,吃水果,月餅,喝葡萄酒,並賞月去了。
母親伴着我們這一群小孩子玩着,猜謎的猜謎。唱歌的唱歌;其中只有蓉弟最貪吃,而且喝了三四杯酒,臉兒通紅了,眼睛獃獃地看人,一忽兒他便醉了,哭着。
「醉得好!」我和蒂表妹同樣的快樂着。
這樣的到露水很濃重的時候,母親才打發我們睡去。因為,我的身體虛弱,雖是年紀已到十歲了,卻還常常尿床,所以我的乳媽其實早就沒有吃她的乳了固執的不要我和蒂表妹在客廳裡睡,把我拖到她的房子裡去了。
「老狗子!」我恨恨地罵我的乳媽。
「好好地睡吧。不久天就會亮了,再玩去。」
「可惡的老狗子」我想著,便朦朧了。
第二天我醒來後,跑至客廳裡一看,蒂表妹和其他的表姊妹表兄弟們通通回
家去了。……
真的,自那一年到現在,轉瞬般已是十年的時間了,我從沒有再過個象那樣的中秋節,並且最近這三個中秋節還是在我不知月日的生活裡悄悄地渡過去。表兄弟們呢,早就為了人類問的壁壘,隔絶着;表姊中有的已做過母親了,但表妹們總該有女孩子的吧。惟願她們不象我這樣的已走到秋天的路上!至于那個塔,是否還安放在樓上的木箱裡,每年在八月初旬由小弟妹們拿出排在大堂上最高的層級上,也不可知了。送這個塔給我們的外祖母還康健着麼?故鄉的一切卻真是值得眷念的事!
初戀的自白
胡也頻
下面所說的,是一個春青已經萎謝,而還是獨身着的或人的故事:
大約是十二歲,父親就送我到相隔兩千餘里之遠的外省去讀書,離開家鄉,不覺間已是足足的三年零四個月了。就在這一年的端午節後三日得了我母親的信,她要我回家,於是我就非常不能耐的等着時光的過去,盼望暑假到來;並且又像得了屬於苦工的赦免一般,考完試驗;及到了講演堂前面那赭色古舊的牆上,由一個正害着眼病的校役,斜斜地貼出那實授海軍少將的校長的放學牌示之時,我全個的胸膛裡都充滿着歡喜了,差不多快樂得臉上不斷地浮現着微笑。
從這個學校回到我的家,是經過兩個大海,但是許多人都羡慕的這一次的海上風光,卻被我忽略去了,因為我正在熱心的思想著家鄉情景。
一切的事物在眷戀中,不必是美麗的,也都成為可愛了,——尤其是對於曾偷吃過我的珍珠鳥的那只黑貓,我也寬恕它既往的過失,而生起親切的懷念。
到了家,雖說很多的事實和所想像的相差,但那歡喜卻比意料的更大了。
母親為慶賀這家庭中新的幸福,發出了許多請貼,預備三桌酒席說是替我接風。
第二天便來了大人和小孩的男男女女的客。
在這些相熟和只能彷彿地覺得還認識的客中,我特別注意到那幾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她們在看我的眼中,雖說模樣各異,卻全是可愛,但是在這可愛中而覺得出眾的美麗的——是我不知道叫她做什麼名字的那個。
因為想起她是和我的表姨媽同來,兩人相像,我就料定她也是我的表妹妹;她只有我的肩頭高。
「表妹!」一直到傍晚時分,我才向她說,還時她正和一個高低相等的女孩子,躲在西邊的廂房裡面,摺疊着紙塔玩。
聽我在叫她,她側過臉來,現出一點害羞,但隨着在嬌媚的臉兒上便浮起微笑。
「是不是叫你做表妹?」我順手拿起另一張紙,也學她摺疊紙塔。
她不語。
那個女孩子也不知怎的,悄悄地走開了,於是這個寬大的廂房裡面只剩下兩個人,我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