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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    P 99


作者:朱自清
頁數:99 / 189
類別:白話散文

 

作者:朱自清 / 第1頁 / 共3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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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

次看畫院。國家畫院在西中區閙市口,匹對著特拉伐加方場一百八十四英呎高的納爾遜 石砫子。院中的畫不算很多,可是足以代表歐洲畫史上的各派,他們自詡,在這一方面,世 界上那兒也及不上這裡。最完全的是意大利十五六世紀的作品,特別是佛羅倫司派,大約除 了意大利本國,便得上這兒來了。畫按派別排列,可也按着時代。但是要看英國美術,此地 不成,得上南邊兒泰特(Tate)畫院去。那畫院在泰晤士河邊上;一九二八年水上了 岸,給浸壞了特耐爾(Joseph MalDord Wil#iam Turner, 1751851)好多畫,最可惜。特耐爾是十九世紀英國最大的風景畫家,也是印象 派的先鋒。他是個窮苦的孩子,小時候住在菜市旁的陋巷裡,常只在泰晤士河的碼頭和駁船 上玩兒。他對於泰晤士河太熟了,所以後來愛畫船,畫水,畫太陽光。再後來他費了二十多 年工夫專研究光影和色彩,輪廓與內容差不多全不管;這便做了印象派的前驅了。他畫過一 幅《日出:灣頭堡子》,那堡子淡得只見影兒,左手一行樹,也只有樹的意思罷了;可是, 瞧,那金黃的朝陽的光,順着樹水似的流過去,你只覺着溫暖,只覺着柔和,在你的身上, 那光卻又像一片海,滿處都是的,可是閃閃爍爍,儀態萬千,教你無從捉摸,有點兒着急。 特耐爾以前,堅士波羅(Gainsborough,17271788)是第一個人脫 離荷蘭影響,用英國景物作風景畫的題材;又以畫像著名。何嘉士(Hogarth,16 971764)畫了一套《結婚式》,又生動又親切,當時刻板流傳,風行各處,現存在 這畫院中。美國大畫家惠斯勒(Whistler)稱他為英國僅有的大畫家。雷諾爾茲 (Reynolds,17231792)的畫像,與堅士波羅並稱。畫像以性格與身份 為主,第一當然要像。可是從看畫者一面說,像主若是歷史上的或當代的名人,他們的性格 與身份,多少總知道些,看起來自然有味,也略能批評得失。若只是平凡的人,憑你怎樣 像,陳列到畫院裡,怕就少有去理會的。因此,畫家為維持他們永久的生命計,有時候重視 技巧,而將「像」放在第二着。雷諾爾茲與堅士波羅似乎就是這樣的人。他們畫的像,色調 鮮明而縹緲。莊嚴的男相,華貴的女相,優美活潑的孩子相,都算登峰造極;可就是不大 「像」。堅氏的女像總太瘦;雷氏的不至于那麼瘦,但是像主往屯退回他的畫,說太不像。 ——國家畫院旁有個國家畫像院,專陳列英國歷史上名人的像,文學家,藝術家,科學家, 政治家,皇族,應有盡有,約共二千一百五十人。油畫是大宗,排列依着時代。這兒也看見 雷堅二氏的作品;但就全體而論,歷史比藝術多的多。

泰特畫院中還藏着詩人勃來克(Wil#iam Blake,17571827) 和羅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18281882)的 畫。前一位是浪漫詩人的先驅,號稱神秘派。自幼兒想象多,都表現在詩與畫裡。他的圖案 非常宏偉;色彩也如火焰,如一飛衝天的翅膀。所畫的人體並不切實,只用作表現姿態,表 現動的符號而已。後一位是先拉斐爾派的主角;這一派是詩與畫雙管齊下的。他們不相信 「為藝術的藝術」,而以知識為重。畫要敘事,要教訓,要接觸民眾的心,讓他們相信美的 新觀念;畫筆要細膩,顏色卻不必調和。羅氏作品有着清明的調子,強厚的感情;只是理想 雖高,氣韻卻不夠生動似的。當代英國名雕塑家愛勃斯坦(Jacob Epstein) 也有幾件東西陳列在這裡。他是新派的浪漫雕塑家。這派人要在形體的部分中去找新的情感 力量;那必是不尋常的部分,足以擴展他們自己情感或感覺的經驗的。他們以為這是美,誇 張的表現出來;可是俗人卻覺得人不像人,物不像物,覺得醜,只認為滑稽畫一類。愛氏雕 石頭,但是塑泥似乎更多:塑泥的表面,決不刮光,就讓那麼凸凸凹凹的堆着,要的是這股 勁兒。塑完了再倒銅。——他也賣素描,形體色調也是那股浪漫勁兒。

以上只有不列顛博物院的歷史可以追塑到十八世紀;別的都是十九世紀建立的,但歐戰 院除外。這些院的建立,固然靠國家的力量,卻也靠私人的捐助——捐錢蓋房子或捐自己的 收藏的都有。各院或全不要門票,像不列顛博物院就是的;或一禮拜中兩天要門票,票價也 極低。他們印的圖片及專冊,廉價出售,數量驚人。又差不多都有定期的講演,一面講一面 領着看;雖然講的未必怎樣精,聽講的也未必怎樣多。這種種全為了教育民眾,用意是值得 我們佩服的。



  
19361019日作。

(原載193612月《中學生》第70號)



  
公園

英國是個尊重自由的國家,從倫敦海德公園(Hyde Park)可以看出。學政治 的人一定知道這個名字;近年日報的海外電訊裡也偶然有這個公園出現。每逢星期日下午, 各黨各派的人都到這兒來宣傳他們的道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井水不犯河水。從耶 穌教到共產黨,差不多樣樣有。每一處說話的總是一個人。他站在桌子上,椅子上,或是別 的什麼上,反正在聽眾當中露出那張嘴臉就成;這些桌椅等等可得他們自己預備,公園裡的 長椅子是隻讓人歇着的。聽的人或多或少。有一回一個講耶穌教的,沒一個人聽,卻還打起 精神在講;他盼望來來去去的遊人裡也許有一兩個三四個五六個……愛聽他的,只要有人駐 一下腳,他的口舌就算不白費了。